这句话仿佛按了汤权贵身上的开关,让他从头到脚蓦地僵住。与此同时,连通别墅二层的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一个看不出年纪的大肚子女人扶着楼梯扶手缓缓走下来。 “小臣啊……其实我们也是为了你好,才没有把这事告诉你……”汤奶奶跟上来,抬起鸡爪一样的老手,想去摸摸汤臣的头,却被汤臣躲开。 “我妈呢?!我妈她在哪里!”汤臣陡然提高了音量。 热闹的别墅骤然安静,仿佛才刚刚想起了缺席的女主人。 这时,洗手间传来抽水声,汤爷爷推开门走出来,看了眼因为被孙子吼而有些惊呆的老伴,沉下脸用力清了一下嗓子,对方阿姨说:“给小臣看看吧。” 汤臣似乎花费了毕生的力气,才将双脚从地板上拔起,缓缓跟在方阿姨身后,他原本以为方阿姨会带他上楼,没想到她却只是打开一楼储藏室的门。 窄门后是不见天日的狭小空间,摆着黑白照的简陋祭台,与备用的拖把毛巾卫生纸等东西挤在一起,若按照物以类聚的原理,已被无声无息打上了“房子里多余东西”的标签。但是照片中的女人却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她有着一双和汤臣极像的杏眼,笑起来现出眼下的卧蚕,被尘封在相框里笑颜初绽的一瞬,一如她活在幸福泡沫里的半生。 汤臣脸色惨白,恨不能将那张黑白照盯出个窟窿,努力攥紧拳,想叫一声妈,可声音和呼吸都淤积在起伏不停的胸腔里,发不出来,只闷成了轰鸣的钝痛。 “汤臣,你刚才怎么和奶奶说话呢?怎么能和奶奶吼?快去道歉!”汤权贵不满道。 汤奶奶亦步亦趋地追到储物室门口,“小臣啊,你也不要怪我们,其实你爸爸在认识你妈妈之前就和芸姨谈过朋友,后来和你妈妈结婚,才知道你芸姨有了天择,这么多年,你芸姨自己一个人将天择带大不容易,天择也出息,考上了重点大学,是正儿八经的重点大学,不比你那戏子学校。其实你芸姨她当年也是大学生,完全可以把天择哥打掉的,为了保住汤家的骨血,她也不知道经受了多少风言风语……” 汤奶奶在儿媳的遗像前絮絮叨叨,与大肚女人低声的抽泣混合在一起,汤臣他耳朵里嗡响着两个女人的二重唱,双眼冒火,一阵阵心悸仿佛危险的信号,提醒他身体已经无法再继续承受超负荷的情绪。 “……我们这些年对你妈怎么样你也看得见,别人家的儿媳伺候丈夫服侍公婆,我们什么时候让你妈动过一个手指头?你妈那个身体你也是知道的,你又随了你妈,奶奶和爷爷能有什么办法?等我们走了,总不能让你爸以后没人照顾吧?当初你妈要进门,我和你爷爷本来也是不同意的,医生都说过,你妈妈活不过四十岁,你爸相当于娶了老婆就是要成鳏夫的命,要知道他可是村里几十年唯一的大学生……” “闭嘴!够了!” 终于,汤臣深埋在体内的火药被点燃,将多年的隐忍与装傻炸了个粉碎,他瞪圆了眼,像头被逼到绝境的牛犊子,无差别地将稚拙的犄角对准了屋里所有活物。 “你们那么嫌弃我妈,当初为什么还要娶她!明知道她有心脏病,还让她进门!不就是因为她是市委副书记的女儿!没有我外公,汤家能有今天吗?谁知道汤权贵是谁!” 乖巧软糯了那么多年的孙子,突然张牙舞爪地露出了尖牙,不仅如此直白地出口伤人,还让她闭嘴,汤奶奶懵了,等回过味来,才一嗓子嚎起来,坐在地上哭个肝肠寸断,拍大腿直道这日子没法过了。 汤爷爷忙给老伴拿降压药和速效救心丸,顺手抄起个茶碗丢向汤臣,“小畜生反了你了!想把我们全都气死是不是?给我滚!永远别再登我们家门!滚!” 汤权贵也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重新审视着汤臣。 恰好在这时,有几个搬家工打扮的人从楼上下来,正在将几个大箱子往楼下拖。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