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就已经昭示了他的身份,而她从未如此失去仪态,不免有些慌乱,福身下去行礼道:“见……见过皇上……” “不必多礼。”赵熙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低沉而清冷,“你要拿那幅画?” 顾清芜站直了身子,只是仍旧垂着头,帝王面前不可直视。 “是。”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似乎打了些颤一样,有些沙哑。 只听耳边传来簌簌之声,然后一个卷轴横在了她眼前,握住卷轴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是这副吗?”头顶传来赵熙的询问。 顾清芜忙伸手接了画,抬起头来朝着放置高程画作的格子处瞟了一眼,那格子里只有一副卷轴,仍静静的放在那。赵熙拿的,并不是高程的画作,而是旁边一格里的。 “不是……” 赵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瞧清楚了高程二字后,微一迟疑,不过还是展臂替她取了下来,又取回她手里的卷轴放回原处,道:“这幅画不可带出宫外,你还是在这里看罢。” 顾清芜反应过来不妥,但是事已至此,只得接过画闷着头应了,又问道:“皇上,刚才臣女踩了您一脚……” 赵熙道:“无事。”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冷硬,又道:“不是你的错,是朕吓着你了。” 顾清芜道:“不敢,是臣女莽撞了。” 赵熙刚才是被这边悉悉窣窣的声音引了过来,他本是要去寻别的书籍的,于是道:“你去那边书案看画罢,朕去寻书了。”他说着便要转身,刚一动,却又迟疑着停了一下,才缓缓迈步走了。 顾清芜虽然瞧不见他面上神色,却明白必是刚才那下踩得有些重了,不由的十分懊恼。只是这会儿跟上去问询又嫌多余,他让自己去书案看画,甩手就走似乎也有些不好。顾清芜从未觉得自己这样无所适从,抱着画,半天才挪步到了殿门口处的书案前。 她将卷轴放在书案上,偷眼瞅了瞅后面,书架格子的缝隙处似乎能瞧见皇帝的衣角,只是殿内此刻格外的沉静肃穆,连外面内监们的声音也消失了。她不好再出声打扰,便将画卷展开,想着看完马上就走便是。 不过高程的画作一打开,顾清芜的全副心神便被吸引了进去。这一副江山晴雪图是真迹,颜色鲜亮,带着湿润之气,仿佛昨日才画成一般,画面上绵延无边的雪山,线条勾勒细致入微,几乎可感知那雪山带来的寒意刺骨,山下模糊可见两人驰着骏马,衣袂飘飘,束发的红色飘带和白皑皑的雪山相映成趣,发带衣角仿佛纠缠在一起,不能分辨。 这幅画用了两种技法,雪山是细描,而人物则是模糊,但是都精纯无比,笔画线条不可加亦不可减,她伸出手去,轻触纸面,顺着画面描摹,只盼能学得一二。 “你很喜欢这幅画?” 赵熙的声音自耳边传来,顾清芜抬起头,不知何时他走到了书案面前,手里拿着本书,正探究的看向自己。 顾清芜点了点头,答道:“这幅画里的景致,着实令人神往。” 她答完了才想起回话未用敬语,但赵熙已经从她面前走开,到了她身侧站定,他身上带着和太上皇如出一辙的冷峻威仪,虽站在离她有两步远的地方,但仍叫人有些瑟缩之意。 赵熙并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安,他正低下头仔细的看着案上的画卷。 好半晌,才道:“幼时母亲给朕讲故事,其中有一个关于画师的故事,说的是一位叫做王佛的画师,他走遍了一个王国风景秀美的地方,画尽了天下美景却身无分文,背上的行囊是装满了画稿的口袋,他总是弓着腰背,毕恭毕敬,因为这个口袋里的画作,是他的整个苍穹。”他顿了顿,又继续道:“王佛认为,自己的口袋里装满了白皑皑雪峰,滔滔不绝江水以及明月皎皎夏夜,是以十分珍贵。” 赵熙的手指在画上的雪峰划过,眸子里显出一些神往之色。
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