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在她的经历当中,去过鲜血涂地的战场、淌过泥泞破败的难民棚,也走过茫茫草原与雪山,但却第一次到这种地方。 云州城的庙会不远处,一个毗邻还珠楼的小小暗巷之中,每个门都半掩着,里面时而传来交欢的声音,时而传来争吵和嬉笑怒骂,更多肉体碰撞声隐隐作响,有一种令人呕吐的肮脏感。 手畔的晏迟倒是面不改色,仿佛曾经就见识过这种地方。在鸿羽的引领之下,几人一路走过来,越来越深入到冰冷无光的地方。 在半阖的门扉之中,有赤·身·裸·体的暗娼坐在长条板凳上,在有人或马车经过时,争相向其展示身躯,口中的污糟之言不堪入耳。 而另一边的还珠楼,乃至远在京华的幽梦楼,这些销金窟、风月场,却是规矩大过天,每个倌人都十分有体面的。 “晏哥哥,”鸿羽停在了一个破败小屋面前,又看了殷璇一眼,忍不住问道,“你的妻主真的让你……让你为爹爹花这么多钱吗?” 晏迟点了点头,安慰他道:“不要害怕,她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殷璇自然听到了这句话,她对这句“天底下最好的人”不置可否,心里却十分满意,很像是被一只顺着毛抚摸过的猫。 鸿羽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在心里想些什么,便伸出手推开了小屋的屋门。 里面传来一阵类似于腐败的味道,但外表看上去却又很正常。殷璇陪着人进入其中,随后见到了那位曾经教导晏迟的秦爹爹。 形容槁木,苟延残喘。 晏迟实在想不到,能第一繁华地立足脚跟这么多年的鸨爹能沦落到这种境地,他万般心绪,都复杂地翻涌而起,轻轻地唤了一声,见他忽地抬起眼、似有回应,便转过头看向殷璇,道:“妻主,我单独与他聊一聊。” 殷璇点了点头,退出几步,等在门外,想着让宣冶去购置药品,请城中最好的医师时,倒是让她把卿卿身边的那个小郎一同拉走了。 此刻风高夜黑,远处庙会的火光仍繁,高挂的灯笼明亮无比,而四下却空旷冰冷,宛若两个人间。 晏迟那些宛若尘泥的过去,那些残酷无光的境遇,在某种程度上却算得上是磋磨铸就了他,才让这个人通透开明、温柔良善。 门扉响动,殷璇沉思之时,没有注意到这轻微的声响,直到脚步声走到面前,才抬起眼,看向眼前的人。 是那个叫鸿羽的小郎,少年仍穿着那件做倚栏卖笑勾当的衣服,软而俏的眉目望过来,眼中似泛着粼粼的波光。 “我……我叫鸿羽。”他局促地道,“您是晏哥哥的妻主,或是看在哥哥的面子上,才肯救助鸿羽跟爹爹,但我不能……不能知恩不报……” 殷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指腹慢慢摩·挲着玉质指环的内侧刻字,目光如冰。 鸿羽不敢看她,只是抬起手,将薄衫的边缘勾开,然后一步步走过去,伸出手去碰她的衣扣,可是动作僵硬笨拙,怎么也解不开。 “我实在,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偿还给您。”他低着头,声音在轻微的发抖。“但是我……您能不能……” 他似乎想说出另外的请求,却羞于启齿。这是秦楼楚馆常见的戏码,越是楚楚可怜,就越容易牵动女人们的心。 殷璇虽然没有去过什么秦楼楚馆,但她慧眼如炬,一向很会分辨真假,知道什么是真心实意,什么是另有所图。 大抵不过是这两种,一种是请她给一笔钱,让鸿羽能够脱离苦海,安身立命,做别的营生,另一种,就是想要贴给自己为侍,也好过流离失所,居于此间。 不过即便有金银救助,但他这位爹爹的病,没有一些重金是养不好的。第二种目的倒是更好一些,可以免其漂泊之苦。 鸿羽是在幽梦楼出来的人,资质的确是非常好的,他离开京华之后,以爹爹和自己的体己钱度日,期间还不算难熬,如今秦爹爹重病,万事皆休,才是真的下定决心重操旧业。 他得不到对方的任何回应,心里忐忑不安,却咬着牙继续下去,轻轻地将衣襟暗扣扯开一个,软声道:“我资质粗陋,想来是比不上您家中的郎君,也比不上晏哥哥……” 他话语至半,还未继续进行下去,就被殷璇按住了手,目光幽幽地道:“知道资质粗陋,还过来,恶心我?” 鸿羽动作僵硬,没有想到曾经无往而不利的办法并不奏效。与此同时,带着医师和药材的宣冶与阿青推开破败院门,站在那儿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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