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睫微敛,所有的火气倏得收起,不见踪迹。 “下去吧。” 韩旷缓步在遂城的街集上走着,身上仍旧一袭红衣,端的是名贵公子的风流清逸。只是往日身边总有美人相伴,今次却孑然一身。清闲倒是清闲,却不是原来的那位韩公子了。 韩旷步伐闲散,目的性却在。辗转几条街道,慢慢走到一条小巷的尽头。 木门半阖,两边还有残留的春联痕迹。 韩旷闭眼,似想寻出些许熟悉之感。正敛目静立,面前的木门忽然发出“吱呀”的一声。他仿佛在梦中听见过这样的声音。 木门喑哑,还有谁的脚步。 韩旷一下将眼睛睁开,神色间带着他也不知的期待。 是一个孩子,长相秀气,衣服整洁。他好奇地看着他,有些怯怯地开口:“你是爹爹吗?” 韩旷:“……”难道他长得很老? 孩子见他似无恶意,将门缝又打开了一些,眼睛仿佛黏在了他的身上:“我和娘亲住在这里,从来没有见过爹爹。” 韩旷微微皱眉。记忆的湖水仿佛被人投下一粒石子。男孩的声音仍在继续:“娘亲说,爹爹会来找我们的。不过娘亲还说,在山的那边,就是爹爹了。等我——” 韩旷的声音随他一道响起,一大一小的嗓音,沉稳中掺着童稚,好似前世今生的因缘。 “等你长大,就骑着马去找他。” 国公府的树叶纵是茂密,仍旧挡不住四季的交替变换。 韩縢负手立在窗边,看着外面秋意肃杀的场景,语气淡淡:“他已寻到了?” “是。我们一路布好线索,只等公子发现。” 韩縢眸中闪过一丝狠厉,面上笑意却是不改:“此事说到底,倒是该感谢唐芍那个小丫头。” 孙喆后背冷意渐起。 “若非她的提醒,君成恐怕永远不会对他的身世起疑,自然也不会主动回到遂城。……倒是少费了许多心思。”孙喆闻言,只将头埋得更深,果然,韩縢话锋一转,声音冷冽非常,如淬冰之刃,“人在外这么久,也应该回来了。”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假顾染似笑非笑地看着谢洺:“你以为,两国联军眼下并不合适?” 谢洺垂头肃立,虽执得上礼,却不卑不亢:“是。” 顾染眯眼,将谢洺写的文书随意一扔:“只是因为你觉得凤新朝臣在虚与委蛇,而非诚心以待?” “并非觉得,而是事实。” 顾染一笑。谢洺身为文官,说话一向委婉,鲜少这样笃定直接。幽色一闪而过:“所以你的想法是——” “下官以为,是时候返回南国。” 顾染面有难色:“但出使之初,便承了上命,与凤新签订联军条约,共御大赫。眼下一事无成,岂不是有违陛下的期望?” 谢洺唇角微弯:“左相这话,倒不似往日的风格了。” 顾染不在意地一笑:“是吗。” 谢洺抬头,直直看着他:“左相从未有过退意。……下官本以为,左相不会将这则建议纳入考虑的范围。” 觉察出他目光中的一丝锐利,顾染轻哼一声:“大丈夫能屈能伸,这不过一时之退。子斐你多虑了。” 谢洺复又低头,恭敬不言。 又费了半晌工夫,顾染才将谢洺打发离开。后背已生出一层密麻的凉意。 谢洺方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