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稳妥的路。 如今殷长阑却说出这样的话来。 还有谁要甄闵夷的性命? 她问道:“陛下在同谁议事?” 这算不得什么秘事,但宫闱之中也不该随意谈论,一旁的何氏沾在杌子上束着手,听着阿讷十分自然又大方地道:“三司长官、京兆府尹、大理寺卿,并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都在宫中。” 容晚初神色微冷。 容玄渡和甄闵夷向来不算亲睦——即使是容玄明本人,和甄闵夷也是“君子之交”:世人常有种容、甄两位当世名臣惺惺相惜的错觉,而这样“君子群而不党”的印象对容玄明和甄恪而言都不是什么坏事,因此两个人都默契地纵容了这种看起来清矜的误会。 她指尖在明黄色捻金的丝绳上揉过,微凉柔顺的触感让她心中微动。 所以说容玄渡不如容玄明远矣。 如果是容玄明在京中,他一定会想尽办法保住甄闵夷的性命——这也是她和殷长阑都不愿意将这件事拖得太久的顾虑之一。 倘若将甄恪摆在了明面上,满朝文武心思各异,虽然能借此试探出更多匿在水下的甄党,但也势必要在辗转迁延许多时日。 谁也不知道容玄明会在什么时候归朝。 这个时候的殷长阑,还不适合彻底捅破同容玄明之间心知肚明的窗户纸,也就势必要在一些事情上尊重容玄明的意见。 ——不过,还好容玄渡这头披着人皮的野兽,对待有威胁的人,总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杀机。 兜兜转转,她竟然和容玄渡殊途同归。 容晚初微微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手中摩挲着打到一半的绳结,淡淡道:“母子天性,是人之大伦,本宫自然没有阻隔的道理。” 她看着何氏,声音温和地道:“带甄二夫人到东侧殿去,接了贤妃娘娘过来。” 何氏听见贵妃和侍女一问一答,就许了这件事,却并不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 她连忙站起身来,十分恭敬地应诺,就告罪退了出去。 - 甄漪澜得到甄二夫人进宫求见的消息时,微微地皱起了眉。 她侧头看着窗外铅灰色的天空,眉宇间有些阴翳。 翡翠低着头,寂寂无声地跪在她的身边。 她惯常是个掐尖要强的性子,甄漪澜待她手面不薄,妆奁比寻常人家的千金小姐还要丰厚,平日里也是穿金戴银,不单是赤金足重,更要比别人多些巧思来。 如今却悄悄地把簪环都卸了,单带了两朵银丝掐的绒花,素素净净的,映着此刻解颐宫门庭寥落的情景,倒颇有些时不在我的萧索之感。 ——不过是她因情害景罢了。 甄漪澜微微地笑了笑,笑容间也有些自嘲的意味。 翡翠和玛瑙素来有些小小的龌龊,却在玛瑙死了以后暗暗地替她服了素。 看上去最没有心的,也比她这个人称温柔宽和的主人更有心。 她道:“我知道了。” 翡翠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要去见夫人吗?” 甄漪澜淡淡地道:“贵妃把夫人留在了宫里,不过是来‘吩咐’我一声罢了,哪里由得我去与不去。” 翡翠抿了抿唇,就低着头服侍甄漪澜起身、更衣。 甄漪澜却拒绝了:“不必要这样鲜亮的颜色,就拿了那件银鼠灰的,是个意思就罢了。” 翡翠在心里叹了口气,到底依着甄漪澜的意思替她妆束了。 甄二夫人正在凤池宫东院的水亭里等着人。 她穿了件秋香色的褙子,髻环简素,倚在猩猩毡的靠垫上头,姿态十分的温和,倘若不是手里一张帕子揉来揉去,也难看得出她真正的心情。 甄漪澜单单带着翡翠一个丫头,被凤池宫的宫人拥簇着到了水廊前头的时候,她就微微地坐直了身子。 宫女们在桥前停下了脚,由着甄漪澜自己往水亭里来。 翡翠习惯地跟在甄漪澜的身后,却被她侧头微微地睨了一眼,下意识地停住了。 甄二夫人看着甄漪澜的装扮,神色就稍稍地有些不好。 这亭子翼然水上,八面都起了齐腰的墙,上头是通天的窗格,窗子都大开着,因此视野倒是十分豁亮,只有些冬日近水止不住的丝丝冷意,即使是烧得足热的炉子也不能尽暖。 甄漪澜在湖边就把这亭子看了,进了门,见亭中单单只有甄二夫人一个人,微微地点了点头。 她原以为容晚初会安排一个侍女在旁边监听着她们母女的叙话。 只是原是她低估了她,容晚初到底是容晚初。 ——也或许只是容晚初心中从来不把她当做一个对手来看待,才能这样的肆意。 甄漪澜神色间就有些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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