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来的脚步声打断了。 容晚初微微撩起眼,就看到尚宫女官笑意盈盈地站在落地罩前头,道:“娘娘,尚膳监送了一味金齑玉鲙汤来。” 送膳的内侍将汤罐从红酸枝的提盒里拿出来。 汤水是刚离了火的。山珍海味吊着熬了几个日夜,菁华俱煮进了汤里,又滤过千百回,渣滓都滤尽了,只有奶白柔/腻的汤汁在黑釉的小罐子里头微微荡漾。 绵而鲜美的香味就溢了开来,在鼻端微微一绕,就让人食指大动。 这味道又清淡又霸道,又有几分熟悉,让容晚初有片刻的恍惚。 她一时间厘不清这熟悉感从何而来,定了定神,微微地点了点头。 阿讷快言快语地笑道:“有劳公公了。奴婢当时瞧着这几品菜在流水牌子上单撤了下去,只当是不够做的。” 那小内侍神态十分的恭敬,道:“这一品原本只有九宸宫和宁寿宫的份例,是陛下拨了他老人家的给凤池宫里。” 他又转回身来,向着容晚初行了个礼,道:“陛下的旨意,这品汤往后都送到您这里来的,您若是有什么额外的交代,尽可使人来尚膳监传句话。” 容晚初怔了一怔。 廉姑姑站在一旁,抿着嘴微微地笑着。阿讷就站在容晚初的身旁,见她一时没有反应,忍不住悄悄地牵了牵她的衣袖。 容晚初站起身来,向着九宸宫的方向行了个礼,才低声道:“臣妾叩谢陛下的恩德。” 廉姑姑见主子表了态,跟着散了赏钱,那小内侍笑容满面地告退了出去。 容晚初心里头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 侍女忧心她的身体,得了这一盏汤,当下就劝着她喝了,到夜里服侍她安置的时候,还忍不住喁喁地同她说话。 “陛下虽然前头办了些糊涂事,到底心里还是知道轻重的。”阿讷抽/出了被子里头的汤婆子,一回身,忍不住嗔怪似地道:“灯火这样暗,您还带着书来看,仔细熬坏了眼睛!” 容晚初手里握着一册《程氏算谱》,是皇帝白日里使人送来的几本书里头最新的那一本,因为是本朝人的著述,纸张、装帧都还完整,经得起随意地翻动。 她笑着看了阿讷一眼,道:“如今墨司的人会磨制那种水精片,就是坏了眼睛也不耽误你家娘娘看书。” 容府讲学的西席是个老学究了,早年坏了眼睛,就靠着一种被磨得周边厚、中间薄薄的水精来照着读书。 阿讷也见过那位老爷子,不免鼓了鼓嘴,被容晚初说得没有了脾气。 容晚初就漫不经心地道:“你从前不是十分不喜欢陛下么,怎么忽然开始说起他的好话来了。” 阿讷赌气地道:“他送了会耽搁您睡觉的书来,奴婢不说这好话了。” 容晚初微微失笑。 侍女憋着口气,拿了抽屉里的小银剪子,把碧纱橱里的灯芯挨个绞了一回,火挑得亮亮的,鲸蜡光焰本就明亮,被她精心侍弄过,照得小小纱橱之中宛如白昼。 都收拾好了,就在床边盘桓,一时替她正一正肩上披的衣裳,一时替她掖一掖被角,一时又翻开熏球看里头的香饼,磨磨蹭蹭的,怎么也不告退。 容晚初原本是晚膳后捡起了书来,跟着算了几例,倒觉得程氏这一套同她之前学过的不尽相同,被挑起了兴头,预备稍看一回,没想到小丫鬟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生怕她真的看坏了眼睛。 侍女从小小一个就跟着她,一直忠心耿耿的,虽然同样都是容婴送到她面前的,但却又同阿敏不一样,眼里心里只有一个她。 再想到上辈子这丫头几年之后莫名其妙的暴死,她心里难免就多一分柔软和包容。 她就笑着叹了口气,到底把书掩了,放在床头的阁子上,倚在床头静静地看着阿讷。 阿讷被她这样地看着,反而窘迫起来,小声道:“您睡下么?” 容晚初没有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