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大人若是不信,大可去查堤坝的账目。朝廷拨了多少钱下来,按律每家该赔偿多少,每间房每亩地该赔偿多少,而真正到坪村人手中的,又有多少。其中被私吞克扣的,都去了哪里,进了何人的腰包?”燕绮娘清晰凌厉地说道,“我家的房屋,其实并不在征用范围之内,可官府却强行派人将我家房院拆倒,致使我们无家可归。父亲为讨一个公道,竟在夜间被人活活打死。我无家可归,又逢灾情,生怕被那群人发现,只好与燕绮娘结伴逃离。我如今倒是想问,强行征用了我家房地的人是谁,活活将我父亲殴打致死的人是谁?” 她怒视着顾恒子,再看向浑身狼狈的严韬。 严韬本已无地自容,此刻面对她的眼神,犹如面对来自阎罗的审判。他说道:“我从未派过这样的人,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 原本,官府做出的决策和颁布的律令都是正确的,可执行到下面,往往就会出现纰漏。严韬的确严格按照上头下达的指令去做事,且根据河安实际情况做了调整,基本从百姓的需要出发。可他无法完全掌控手下的人,比如贾伯中,比如顾恒子。他信任这些人,但这些人却对他欺瞒玩弄。尤其是顾恒子,他本想当面质问,可刚看向顾恒子,却陡然泄了气。再正义理所应当的质询,都因愧疚而化作沉默。 谁知顾恒子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幽幽说道:“是赵家,赵无非派的人。” 赵松文根本没想到顾恒子会这么快出卖他,陡然间似一头困兽,厉声说:“你有何证据?” 顾恒子的眼珠快速移动着,沉默良久后才蓦地吐出一口气,说:“赵大人,你能在堤坝上动手脚,甚至在河安税钱之上动手脚,除了要勾结贾伯中之外,难道……难道还能避开我?”他埋着头,额头之上青筋毕现,“这些年,我为你做的事,都是留了证据的。关于钱财,有账目可查对,关于私采矿物,也故意多备了几分交易单子,还有其他种种,我都留了心眼……” 合作时,对方就是一条听话的温顺的狗。可大难临头,曾经合作融洽的人,就成了出卖疯咬自己的狗。赵松文恨不得将顾恒子碎尸万段,他早该想到此人并非善类,他的龌龊心机,都掩盖在了他那副良善儒雅的嘴脸之下! 明长昱趁机问道:“证据在哪儿?” 顾恒子说道:“在我的一处私宅中。” 明昭得了明长昱暗示,立即靠近顾恒子,两人低头耳语后,明昭派人前往顾恒子私宅去取。 事到如今,这河安的一团污水,已慢慢地澄清。 赵松文孤立无援,明显已是强弩之末。他豁然起身,声嘶力竭地说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人的一面之词,侯爷难道就如此武断判案?也应听听赵家所言吧?” 明长昱肃然颔首:“是,赵郡守集结杀手于驿站,想要毒杀御史一行。即便我应该听你所言,你也要先解释昨夜你的所作所为吧?”他声声相逼,朗声相问:“难道你毁坏堤坝致使河水外泄是假?围攻驿站,纵火烧驿站是假?难道你手底下那些人,都不是听令于你?难道这一切,都只是个误会?” 赵松文的指尖快速颤抖着,面上依旧维持着镇定:“我已说过,昨夜的确是误会,我之所以派人围住驿站,是担心有贼人伤害御史大人!” “那纵火呢?”明长昱幽幽问。 “驿站年久失修,不慎失火了而已。”赵松文梗声说道。 明长昱冷笑:“暴雨下了一夜,火还能烧起来,当真奇迹。” 他暗暗给明昭递了个眼色,明昭立即安排人将几个人押了上来。其中一人,是昨夜围攻驿站的头领,一人是曾经暗杀君瑶与隋程、之后被君瑶带回关押的人,另一人,则是明长昱从深山之中带回的采私盐的主事,负责为赵家打点贩卖私盐的人。 这些人赵松文虽不完全认得,但他此刻已经明了,明长昱已经掌握了大量人证物证,势必将赵家一举打尽,而赵家到现在都没人来,为什么? 他悚然看着明长昱,一瞬间觉得自己和赵家,犹如被明长昱拍到岸上的鱼,只能垂死挣扎,而对方却依旧优哉游哉地看着这条鱼死去,甚至之后还可能会吃其肉,断其骨! 他在官场多年,深谙许多道理。明长昱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敢仅凭一个御史和几个刁民来对付赵家。他背后的势力,恐怕是…… 赵松文狠狠地闭眼,血丝瞬间布满他的眼睛。他清醒地知道,河安赵家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哪怕就算京城赵家来,也无法完全保得住了。说不定京城的赵家和太后,还会弃车保帅,哪怕自断其臂,也会将河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