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秦盯住羊皮,自语,“我成纵,张兄成横,纵横才是棋局。‘允厥执中’,是先生示我弈棋之方。‘大我天下’,是棋局终于何处。可这‘公私私公’呢?”闭目,良久,轻叹, “先生,您究竟在指点弟子什么呢?” 苏秦正在静室里冥想,院门外面一阵脚步声急。不一会儿,飞刀邹进来,报说稷下学宫的邹先生到访。 苏秦迎出院门,见一溜儿候着十几个学子,为首一人是邹衍。比起前几年初见面时,邹衍多了几分成熟。门下弟子由三人增至近六十人,更给他添加不少气势。 “听闻苏先生回来,衍不胜欢喜,特来拜望!”邹衍揖礼。 在稷下学宫,先生是至尊称呼,即使祭酒也爱别人叫他先生。作为稷下先生,邹衍出口即称苏秦为先生,套近乎是外在,在身价上扯平才是真章。无论如何,稷下先生不是职爵,在齐国不过是相当于大夫,而苏秦在名义上仍旧是六国共相! “邹先生,久违了!”苏秦拱手回礼,朝他身后弟子拱手,“诸位学子,苏秦有礼了!” 众学子一齐揖礼:“邹门弟子见过苏先生!” 苏秦晓得邹衍此来的目的。几年前在彭蒙祭礼上,苏秦主坛,将邹衍驳个哑口无言,此番上门,邹衍想必是为讨回公允。 “邹先生,请。”苏秦伸手礼让。 “苏先生,请。”邹衍回礼。 苏秦、邹衍并肩走进院子,邹门弟子随从于后,但在进门后被飞刀邹拦下,邀入厢房。 邹衍在客席坐下,仆从斟上茶水。 “治学之人贵重光阴,”苏秦拱手,“邹先生不吝光阴,屈身登门,苏秦不才,愿听先生教诲!” “教诲不敢!”邹衍回礼,发起挑战,“稷下乃治学之地,苏先生居此,必也是为治学。衍知先生饱学,冒昧上门,是想就学术求教一二!” “承蒙抬爱!”苏秦端起茶杯,示敬,“请用茶,我们喝着茶说!” 邹衍按在茶杯上:“喝茶之前,衍有一请!” “请讲。” “衍门弟子素慕先生之才,皆欲聆听高论,衍想……” 不待邹衍讲完,苏秦朝外叫道:“邹兄,请诸位学子客堂用茶!” 诸弟子来到客堂,却不敢用茶,齐刷刷地站在邹衍身后,如一堵人墙。气氛也于顷刻间紧张起来。 “邹先生,”苏秦淡淡一笑,扬手示意,“敬请赐教!” “衍不才,欲就天地环宇求教于先生。”邹衍扎起论辩架势,“敢问先生,何为天地?” “学有所长,术有所擅,”苏秦又是一笑,“在下所擅乃邦交外务,天地环宇当为先生所长,在下正欲求教呢!” “在下以为,天是圆的,地是方的,天如穹盖,地有四极八荒,天罩地,地撑天,天地交合,金木水火土五行运动其中,相生相克,自始至终!”邹衍一口气说完这一席话,目光挑战般射向苏秦。 “在下完全赞同!”苏秦淡淡一笑,竖起拇指。 苏秦没有应战,反而应和,倒是出乎邹衍意料。他已做好准备来掐架,且还带来弟子,岂料苏秦…… “可数年之前,在彭蒙祭礼上,先生不是这般想的!”邹衍略略一顿,较真了。 “数年之前,在彭蒙祭礼上,在下也是这般想的!”苏秦应道。 “咦!”邹衍先是蒙了,继而如斗鸡一般扎起架势,“那日你分明反驳,强词辩出一个理来,倒将在下……” “哈哈哈哈,”苏秦笑出几声,拱手,“在下是强词来着,这些年来,在下一直想就此事向先生致歉。”扫一圈他的弟子,“今日倒是机会,在下正式致歉!”起身,朝邹衍鞠躬。 苏秦不仅不辩,反倒致歉,且当着他所有弟子的面,堪称给足了邹衍面子。邹衍紧忙起身,相对鞠躬。 一场备战数日的终极大战竟然以苏秦的不战而降轻松结局,邹门弟子无不喜形于色,跟着先生鞠躬。 气氛立时轻松下来。 致歉礼毕,邹衍招呼弟子:“诸位弟子,坐在你们面前的就是天下无人不知的纵亲约长、六国共相苏秦苏大人,大国君王见了也要跣足出迎啊!” 众位弟子跪地叩首。 “嘿嘿嘿,”苏秦扬手,“快快起来,这儿不是官府,是学宫,在下是学子,与诸位一样是学子啊!” 苏秦愈谦卑,众弟子愈叹服,跪地不起。 “起来吧。”邹衍扬手,“你们有所不知,苏大人才是真正学识渊博的人,你们可以就地坐下,洗耳聆听苏大人教诲!” 众弟子忽地直起身子,改跪姿为坐,尊崇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苏秦。 “哈哈哈,”苏秦又笑几声,盯住邹衍,“邹先生,你可晓得当年在下为什么强词驳你?” “在下正有此惑!”邹衍应道。 “因为那场辩论,在下必须赢!” “这……”邹衍惊诧,“既为论辩,就有输赢,哪有只能赢的理?” “因为,只要在下输了,先齐王就不会入纵。若是先齐王不入纵亲,也就没有在下这个六国共相了!” 邹衍情不自禁地“哦”出一声。 “今天不同,”苏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