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厉妻白他一眼:“娃子都哭了,还能没生?” 苏代木讷地挠挠头,尴尬地笑笑:“是是是,大嫂,代弟想问,是跟小弟一样呢,还是跟他娘一样?” 苏厉妻扑哧一笑:“就说是男娃女娃得了,这还拐弯抹角哩!跟你说吧,大嫂早说是个扛锄把子的,还能有错?” 苏代拱手,长揖至地:“谢大嫂了!”说罢,不无兴奋地朝地上猛力一跺,扭身就朝堂屋奔去,一口气跑到苏虎榻前,跪下,“阿大,喜了,是个男娃儿!” “呵呵呵,”苏虎咧嘴笑出几声,“早就听到了!那哭声一出,阿大就晓得是个扶犁把子的!”呵呵又笑几声,“代儿,告诉你娘,给你媳妇多打几只蛋,将那只不生蛋的母鸡也杀了,炖给她喝!” 自中风以来,苏虎第一次现出了笑脸。 望着阿大的开心样子,苏代哽咽道:“代儿记下了。阿大,娃儿等着您给取个名字呢!” “呵呵呵,”苏虎乐得合不拢嘴,“天顺了,地顺了,这娃儿就叫年顺儿吧!” 苏代念叨几声:“年顺儿?年顺儿!”乐得直搓手,“嗯,这名儿中!” 苏代妻虽把娃子生下来,奶水却未赶上。年顺儿噙住奶头,吸吮半日,吃不到奶水,哭闹起来。 小喜儿伏在榻上,年顺儿每哭一声,小喜儿的肩膀就跟着抽动一下。年顺儿越哭声音越高,小喜儿终于忍受不住,擦去泪水,掀开门帘,走出院子,探看几下,拐入灶房。 苏姚氏按麻姑所嘱,正在灶房里为苏代妻煮红枣汤,再用煮好的清汤炖蛋。煮枣不能用急火,苏姚氏就将灶膛里塞上碎柴末子,火倒是小了,烟却多起来,整个灶房烟雾腾腾,呛得她泪水直流,连声咳嗽。 小喜儿不顾浓烟,一步一步挪进灶中,红着眼圈怔怔地望着苏姚氏。 苏姚氏揉揉眼,抬头见是小喜儿,放下一把柴火,吃惊地望着她:“喜儿?” 小喜儿扑通跪地,失声哭道:“娘—” 苏姚氏一下子明白了小喜儿的心事,抚摸小喜儿的头发,长叹一声:“唉!” 小喜儿将头埋在苏姚氏的膝上,呜呜咽咽地抽泣一阵,抬头求道:“娘,我我想生个娃娃,生个娃娃” “唉,”苏姚氏又叹一声,泪水亦流出来,“闺女呀,你起来。” 小喜儿却不动弹,抬起泪眼望着婆婆。 苏姚氏站起身子,从案板下取过一只篮子,递给小喜儿:“这只篮子你拿去,赶天黑时,秦儿的饭仍由你送。” 小喜儿哽咽道:“他他他不想见我。” 苏姚氏又叹一声:“唉,娘也没有别的法子。”略顿一顿,鼓励她,“他要责怪,你就说,是娘让你送的。喜儿呀,你苦,秦儿也苦。你要知道,他的伤比你深哪!去吧,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秦儿是个知情知义的人,眼下正在难中,你对他好,他会记上的。” 小喜儿含泪点头。 轩里村的苏秦原本就是洛阳城郭、乡野的话题,出奔六年回来,这又析产卖地,高车赴秦又落荒而归,更是成为乡间茶余饭后的谈资。此番又拿锥子扎大腿,经过苏厉妻的张扬,就又如一阵风儿般迅速传遍周围乡邑。 古城河南邑位于洛水西岸,是西周公封邑。这日后晌,在河南邑南街的一个老茶坊里,一群闲人围坐在坊中大厅,边品茶边听座中一人神侃。 那人四十来岁,个头瘦小,两手比画,眉飞色舞:“诸位听了,这年头当真是啥个奇事都有。你们听说不,伊水东有个伊里邑,伊里邑北有个轩里村,村中有户姓苏的,唤作苏虎—” 有人急不可待地插话:“说恁细干啥,不就是轩里苏家的那个二愣子吗?他又咋了?” “咋了?”瘦男人白他一眼,“你要知道,你来说!” 那人咂咂舌头,不再吱声。 瘦男人压住他的话头,品口茶,扫视众人一眼:“你们谁还知道?” “知道啥哩?”门外走来一人,劈头问道。 众人回头一看,是附近一个阔少,忙起身揖礼。 精瘦男人起身哈腰,媚笑道:“是啥风把陆少爷吹到这处贫寒地方来了?” “呵呵呵,”陆少爷笑着摆手,“免礼了,免礼了!坐坐坐!”撩起锦袍,拣了显要位置坐下,望向瘦男人,“方才你说啥来着?” 众人皆坐下来。 瘦男人揖道:“回少爷的话,小人在说,轩里村苏家那个二小子,读书读疯了!” “哦?”陆少爷大感兴趣,趋身问道,“是咋个疯的?” “这”瘦男人欲言又止。 陆少爷从袖中掏出一把铜钱,“啪”地摆在几案上,对小二道:“小二,上茶,今儿本少爷请客,人人有份,这是茶钱!” 小二收过铜钱,为他沏上一壶茶。 众人再次揖礼,陆少爷回过礼,目光转向瘦男人:“说下去,那小子咋个疯了?” 瘦男人呷一口茶,不无夸张地打手势道:“嗬,要问咋个疯的,少爷听我细细道来。苏家二小子,名唤苏秦,打小就是个怪人,整日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六年前,他阿大好不容易为他娶房媳妇,这小子呢,刚拜完堂,还没入洞房,人却寻不到了。此人一走就是数年,去年总算回到家里,苏老汉以为他回心转意,满心欢喜,分家析产,谁想他一拿到地契,转手就将自己名下的十五亩田产卖了。听说是卖给里正刘家,得金三十两。各位听听,那地是周天子赏赐苏家祖上的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