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个少年形态的酒吞童子裹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的情景,这让她情不自禁地勾起唇角。 明明在今天之前都是过着仿佛人类一般的生活,但在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死去之后,却对自己新的身份接受良好,并且,理所当然地以妖怪的身份自居。时雨这样想着,不禁又觉得有些微妙。 伸手轻轻拍了拍白色的床褥,时雨有些纠结。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那种心神放松之下的疲累就开始完全无法抑制了。但虽然很想休息,她也不可能真的毫无心理负担地使用酒吞童子的寝具……想想就觉得别扭好么! 跟他又不熟! 谁知道借个宿他还会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啊! 虽然说这里估计也算是唯一能住人的房间了,虽然有些不自在,时雨还是觉得自己受到了善意的对待。 比起外面那些满是血腥气和尸体的房间,这里已经是最优的待遇了。 将皱成一团的被子拖到角落,时雨稍微清理了一下那片墙角,然后靠坐下来,用抖开的棉被盖住身体,就那么蜷缩着准备入睡。 对于时雨来说,也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独自一人在夜里睡去了。式神们总是会陪伴在她的身边,不论何时,他们的去处都只有时雨身边而已。 临睡之前,她细细感应了一番式神们的踪迹,发现白狼和青行灯仍旧停留在原先的范围,灯笼鬼的气息却在缓慢地靠近之中……式神与阴阳师之间的契约是相互的,就如同时雨能够随时随地感应到式神的位置一样,他们也能循着气息找到自己的主人。来到这里之后,虽然契约的联系变得微弱朦胧,但绝不是完全感应不到。 时雨联想起自己明明已经来到距离白狼不远的地方,却完全没办法找到她的踪迹,忍不住泛起些许焦虑的情绪。白狼的责任心与忠诚都不容置疑。她如果能够自由行动,绝不可能不过来与时雨汇合。全无踪迹的情况……让人忍不住怀疑她的处境堪忧。 思虑着这些隐忧,时雨皱着眉不知不觉间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时雨跟着麻仓叶王出来退治妖魔的时候是春季,但现在的时间却是深秋,一旦入夜,山地里那种格外湿寒的冷意就根本无法忽视。 渐渐感受到寒冷,她在睡梦中忍不住蜷缩得更为厉害,身体不知不觉间从墙壁滑落,整个埋进了带来温暖的棉被当中。 原来还有些嫌弃的被子,此时却仿佛成了救命的稻草。 一股浓郁的、陌生的、带点血腥气的气息包裹着她,那是被子的上一任主人所遗留的信息。 睡梦中的少女一边不自觉撇着嘴露出嫌弃,一边又紧紧怀抱着手中的温暖,那样子矛盾极了。 “嗤。”不知何时重新出现在门边的妖怪很轻地嗤笑了一声。他的身影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唯有那头赤红的长发与晶莹眼眸的神采格外醒目。 他似乎觉得少女挣扎狼狈的很有趣,靠在门框边缘的时候,那双暗紫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虽然作为人身的记忆都已经消减褪色,但原本作为一个男人,对于异性的微妙情绪却仍然保留了下来。 眼前的这个女性妖怪,是他恢复意识以来见到的第一个活物。要说不好奇也是不可能的。 酒吞童子对于她口中寻找同伴的说法毫不在意。但在她试探性地提出留宿的时候,却一口应下,只是单单出于对她的好奇而已。 对于他来说,从备受排挤与冷遇的人类,转化成具有强大力量的妖怪,这根本没什么不好的。 倒不如说,从被杀者蜕变为杀人者,只付出那样一点代价,已经是无与伦比的幸运了。 原本妖怪这样的存在已经在脑海中定格为肆无忌惮的强大的为恶者,然而,那时遇到的这个女性妖怪,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想象。 她娇小、柔软、语气温和,比起妖怪,更像是一个人类。 并且,是柔弱的女人。 酒吞童子有些困惑地凝视着她不安的睡颜,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将她当做自己的对手来看待。即使她打伤过他,那些闻所未闻的奇异手段也令他忍不住好奇,但她此刻因为惧怕寒冷而蜷缩的柔软姿态,却比那些都更具有说服力。 她将脸埋进棉被的内侧,长长的黑发在修长的脖颈与肩部蜿蜒,而那张睡觉也不退下的面具被扯开落到一边,几乎失去了遮掩的作用。酒吞童子也是直到此时,才大致看清了她的真实容貌。 那是称得上赏心悦目的面貌。纤细的秀眉微皱着,微翘的羽睫在眼窝投下一片阴影,她红润的嘴唇有些不安地紧闭着,瓷白的脸颊晕染着一层淡淡的红晕。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