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计较,道:“你怎知他在雒阳?” 我说:“他大概不在雒阳,不过我可托人给他传信。” 公子道:“如此,你寻他之时,须带上我。” 我有些犹豫:“你……” 见公子又要变色,我知道这时惹他不起,忙哄道:“知道了,我带你去便是。” 公子看着我,这才缓下。 “以后你的事都要告诉我,不许再瞒。”他说。 我心想,全告诉你,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嗯。”我应一声。 公子却以为我在敷衍,看着我的眼睛:“不愿?” 我忙说:“知道了,都告诉你。” 公子终于露出微笑,看着我,片刻,却又忽而皱了皱眉。 “你不是要恢复真名么?”他扯扯我唇上的假须,说,“日后还这般易容?” 我说:“日后有日后的计议,若似昨夜那般行潜伪之事,自然还须易容。” “平日呢?”公子道。 我问:“甚平日?” “比如,见到我父母。” 我愣了愣。 “霓生,”公子道,“你我本是光明正大,不须遮遮掩掩。日后与我一起到了他们面前,你也不必乔装改扮,无论他们还是别人,心中如何作想,皆与我二人无干。” 我知道他的意思,不禁赧然,心头却甜滋滋的。 “可他们若骂我不知廉耻勾引了你怎么办?”我眨眨眼。 “谁骂你,我就骂他。”公子即刻道。 “雒阳那些名流,恐怕会从此不认你是名士。” 公子嗤之以鼻:“谁要他们认?” 我叹口气:“安康侯大公子的字稿近来已经涨到了一字三百钱,你的字稿,只怕会被连一字十钱也卖不上。” 公子显然有些错愕,但目光一闪,即刻道:“卖不上就卖不上,你不是说攒了许多金子,将来要养我么?” 这话倒是在理,我笑逐颜开。 说起钱的事,我精神起来,想了想,道:“元初,海盐那边我们可努力些,解决了凉州的钱粮,北海郡里的赏赐和岁入就不必动了。” “不动?”公子道,“留来做甚?” “自是将来带走。”我无限憧憬,“那些钱财虽不足给凉州养兵,但可供你我一生衣食无忧。” 公子想了想,似乎也觉得有理,却忽而看着我:“哦?如此说来,却是我养你?” 我一愣,似乎是这么回事。 不过我是不会承认的。 “就是我养你。”我嘴硬道,“你的便是我的。” 公子没有反驳,无奈一笑,黝黑的双眸映着天光,仿佛藏着星星。 没多久,侍从来禀报,说渡口快到了。 公子应下,起身来,说他要去安排上岸的事,让我自己在这里准备准备。 我应下。 看着他出去,心中陶陶然。 先前我跟着他上船时,虽然高兴,但终究还是放不下淮南那边的事,难免纠结。但现在,我心中如同拨云见日,整个人轻松了起来。 至于物什,倒没什么好收拾的。我从皇宫中出来本是一身轻装,没有行李,除了带点糗粮和钱财,别的没什么好拿。 正当我哼着小曲收拾着东西,门上响了一声,我以为是公子又回来了,忙转头去看,却见又是个侍从。 他是跟在皇帝身边的,告诉我,说皇帝要见我。 我讶然,问:“圣上寻我何事?” “我也不知。”那士卒道,“圣上只让小人来请你过去。” 我不解其意,只得跟着去到皇帝的船庐里。 太后在隔壁歇息,那船庐里只有皇帝一人,坐在船庐的窗边,似乎在观看着风景。 我进去,行了礼。 皇帝颔首,让侍从退下。 “沈太傅过来说,你要随桓都督离开。”他说,“果真如此?” 我答道:“正是。雒阳那边还有许多事,我和桓都督不可一走了之。” “朕和母亲呢?”他说,“便在凉州等着秦王称帝,而后禅让天下是么?” 皇帝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平静。那张脸仍是少年模样,说话的神气却已经老成十足,自有一股教人无法轻视的气势。 我瞅着他,觉得这话里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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