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亦是如此。”说罢,他长叹一声,感慨,“那时我随先生行走,他行囊中带得最多的便是这些书。就算再艰难,也不曾丢弃,如今睹物,却是物是人非。” 说罢,他眼圈微红。 我也感慨无比。族叔那事之后,我最愧疚的,其实并非落入奴籍,或者丢掉了祖父的田宅,而是这些书下落不明。奴籍和田宅都可以用钱赎回,而这些书却是不可。如果它们丢了,我想我会自责一生,将来亦无颜到泉下去见祖父。 幸好,如今它们完完好好地放在了我的面前,再也不必担心。 曹叔对我道:“霓生,我与阿麟明日即离开雒阳。” 我诧异不已。 “明日?”我问。 曹叔颔首,道:“我等有些要事要办,须得往荆州一趟。” 我瞅着他:“是何要事?” 曹叔微笑:“自不是坏事,你日后便会知晓。” 他这样说,我也不好再问,片刻,又看向曹麟。 曹麟也恢复了笑嘻嘻的神色。 “霓生,”他说,“我父亲已将此处宅院买下,你日后犯了事或当了逃奴,尽可躲到此处来。” 我“嘁”一声,不理他。 曹叔望望门外,道:“霓生,现下已近天明,桓府那边如何?” 我一愣,忽然想起,我出来已经许久,宫中的事大约也该完毕了,也不知公子如果回到府中,会不会找我。 事不宜迟,我即向曹叔和曹麟告辞,借了一匹马,匆匆离开。 回到桓府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晨风凉烈,吹着脸上,带着一丝烟火的气味。 幸好,我回到桓府时,公子还未回到。正当我要去院子里,却遇上林勋。 我知道他先前跟着公子出去了,忙问:“可知公子去了何处?” 林勋道:“公子在淮阴侯府。” 我讶然:“怎在淮阴侯府?” “你不知晓?”林勋道,“表公子在东宫中保护皇太孙,被荀氏余党重伤,被送回侯府去了。” ***** 我希望林勋是言过其实,但当我赶到淮阴侯府时,发现此事丝毫不假。 沈冲一直待在东宫,太子领兵出去之后,他留在皇太孙身旁保护。而太子丧命的消息传回东宫之后,东宫之中一片混乱。沈冲想护送太子妃和皇太孙到安全之处暂避,突然,一个内侍拔刀出来,幸而沈冲眼疾手快,奋力抵挡,将那人杀死。可他自己却猝不及防,被捅伤了腹部。 他伤势过重,送回侯府的时候,已经不省人事。 淮阴侯府里已是乱成一团,沈冲的院子里,仆婢来来往往,我看到一人手里端着盆出来,里面尽是血水,看得触目惊心。 我不得入室,只能在窗边凑着缝隙看。 沈冲躺在榻上,一动不动,露着半边苍白的脸。室中站着好些人,榻旁的是近侍和太医,与沈延低声说着话,皆神色沉重。公子也在里面,但背对着这边,看不清脸。 院中还有不少仆婢,聚在廊下,面上皆是忧虑。他平日待人宽和,如今见得这般光景,不少人还忍不住哭泣起来。 惠风站在门外,看到我,哭哭啼啼:“霓生,方才我听那太医说,公子怕是要难挺过去。” 我问她可知伤到了何处,伤得多深。 她却支支吾吾说不清,只说那伤口甚是可怕,太医说可能伤到了脏器。 我沉吟,正想着如何进去看一看,忽而见公子走了出来。 他脸上带着思虑之色,举手投足间却无疲惫之态。脚步匆匆。经过廊下的时候,他忽而看到我。 “你怎来了?”他问。 我说:“我见公子一直不曾回府,心中牵挂,正好遇到林勋,告知了我此事。” 公子闻言,目光缓了缓。 我问:“表公子如何了?” 公子眉间再度蹙起,沉声道:“只怕不好。” 我心中一沉。他一直待在沈冲身旁,又看了太医处置,说出这般话,当是无差。 公子看着我,道:“你回去歇息吧,告知家中我就此处,你不必担忧。” 这般时节,我自然不会回去。 “府中已经知晓,且公子还在此,我如何歇息。”我说。 公子还要再说,这时,只听外头传来一阵动静,望去,却是大长公主和桓肃来了,还有桓瓖的母亲,昌邑侯夫人王氏。 三人皆风尘仆仆,大长公主向迎出来的杨氏问道:“现下如何了?” 杨氏擦着眼泪,道:“血是止住了,可伤得太深,太医说已是尽力,只得看他自己造化。若是醒转不得,便……”她说不下去,掩面呜咽了起来。 大长公主颔首,与她一道入内。看了沈冲的伤势之后,亦神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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