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属下随何大人进城就是为了来救王妃。今日王妃有自己的计划,属下自然应当遵从。只是属下在乱葬岗十日还收不到王妃送出来的消息,无论是奉何大人的遗令还是周将军的命令,属下都会想办法进城找到王妃。” 何婧英见他说得那么坚定,也不再阻拦,点点头说道:“我一定会活着将消息递出来的。” 说罢何婧英一跃上马,朝着城门的方向冲去。 绕过山路,很快就看到城门前吊着一个人。 高高的木架建在城门之前,上面绑缚着一人只着了一件中衣,上面满是斑斑的血迹。他低垂着头,如瀑的墨发在空中飘荡。 何胤,一生儒雅,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 何婧英泪水夺眶而出。 多年前她在街边流浪,是何胤将她带回了小山东苑。从此她也有了家,像个士族女子一样衣食无忧,被尾宿称为小姐。 何胤整日与药石为伴,但因为她喜欢吃鱼,即便在冬日里也亲自到冰冷的溪水里抓鱼给她吃。 她重生之后,得知真正的萧昭业不知去向,六神无主的时候,只有何胤会问她一句:“委屈吗?” 她的何家,其实只有何胤一人啊。 她口口声声说的家族荣耀,其实只是为了何胤一人而已啊。 但现在这个翩翩君子却被吊在高台之上,任烈日曝晒,任风吹雨打。 三叔,我好久没有吃过你煮的鱼汤了。 三叔,阿英来晚了。 何婧英纵马上前,哪还管周围有没有埋伏,有没有陷阱。 孤命一条,要取便取吧。 何婧英左手一抬飞索从臂间飞出钉在高台的横梁上。 何婧英从马背上飞身而起,右手握剑,整个人在飞索的带动下飞道空中。她一剑挥出,斩断吊着何胤的绳索。 她将剑随手扔掉,伸出右手揽住何胤,与何胤一同重重的摔在地上。 她揽着何胤,就像是怕这么一摔会把何胤孱弱的骨架摔碎了一般。 尘土飞扬,沾上了何胤的墨发。 “三叔?”何婧英轻声叫道。 何胤双目紧闭,明明只是睡着了的样子啊。就像是无数个日夜,服了药的何胤在房里休憩的时候一样。 何婧英伸出手将何胤发稍上的尘土轻轻拂去:“三叔,阿英来接你了。” 何胤手指冰凉,就像那天下河去给何婧英抓过鱼之后一样。何婧英将何胤的手握在手心,泪水一滴一滴落下:“三叔,阿英想吃鱼了,你醒醒好不好?” 从此她是真的没有家人了。 她的家,其实从来不是将军府,而是小山东苑,尽管她只在小山东苑住了短短几年,但那才是她真正的家啊。 染在中衣上的血已经变成了深褐色,干涸的血迹凝固在中衣上。破烂的中衣被无数的鞭痕撕裂。 四周发出兵刃与铠甲摩擦的声响。 何婧英脱下自己外袍轻轻盖在何胤的身上。她轻柔地将何胤有些乱的鬓发整理好,又将他脸上的血迹擦干净。 直至步伐声已到了近处,何婧英也没有抬起头。 在何婧英的周围,上百人围了过来。 一个人缓缓走到了何婧英的身侧。 何婧英冷声道:“给我打盆水来。” 小华佗不阴不阳地声音在何婧英的耳边响起:“你居然敢一个人来,胆子倒不小。” 何婧英皱了皱眉,刚才的话她不想说第二遍,她勾了勾手指,洞螈顿时从她的肩头探出个头来。 小华佗警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冷笑道:“脾气倒不小。”小华佗回头吩咐道:“谁有水的?拿来。” 顿时四五个水袋子送了上来。 小华佗将那些水袋子扔在何婧英脚边:“拿去吧。” 何婧英从自己的衣襟下摆撕下一块布来,用水沾湿了细细为何胤清洗着。 何胤的指尖指甲被拔了去,手指尖血肉模糊,紫色的痂黏在手指最能的肉上。何婧英心中一痛,手微微颤抖起来,她仔细的,轻柔地擦着何胤的指尖,像是怕将他弄痛了一般。 小华佗站在何婧英身后冷笑道:“他死了很久了,是不会痛的。” 何婧英不答,仍旧垂目细细地为何胤清理着血污。 小华佗安静地站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何婧英。 过了许久何婧英终于清理完了,她又站起来,走到城门附近一片树林里挖起坑来。 小华佗抬头看了看天色:“你准备把他埋在这?” “对。”何婧英懒得看小华佗,用剑鞘挖着土。 三叔,我要将你埋葬在里,让你看着大仇得报。 小华佗有些不耐烦,如果不是人皮面具挡着,就能看见他皱了皱眉。 小华佗对身后的将士挥了挥手:“来几个人帮她,她这么挖,一晚上都挖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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