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表明自己无意弄权;二来频繁出征,自家身体也确实需要调理,因而除处理南越前线战报外,大半时间都躲在方府里养病,连外客都见得少。两人朝夕相处,越发情浓,一朝分别,尤觉缱绻难舍。 方犁知道他此行虽为纳降,却要时刻防备匈奴两王使诈或反悔,比起明刀明枪的干仗来,凶险丝毫不减,因而头天晚上在被窝里,免不得要千叮万嘱,贺言春见他担忧,便百般抚慰,道:“你休胡乱担心,我手下多少精兵强将,还怕几个被打怕了的匈奴人不成?难道你信不过我?” 方犁心中惴惴,却又怕贺言春为自己挂心,闻言强自笑道:“咱们战无不胜的大将军,我怎么会信不过?知道你素来谨慎,不过是白提醒你两句罢了。我素日听你说来,匈奴各部族也并非铁板一块。往年他们耀武扬威时,各部落的纷争倒也显不出来。如今挨了几年打,只怕内里也吵成一团了。” 贺言春把手枕在头下,仰头看着帐顶道:“正是,皇上前番招降白羊王,又赏东西又赏人,为的便是瓦解匈奴军心。这回孤涂、乌维两部落若能归顺,等于又在背后捅了大单于一刀。到时匈奴生乱是迟早的事。等他们祸起萧墙,咱们只需迎头痛击一两遭,边境便可望平定了。运气好的话,不过两三年时间,等我报了皇上知遇之恩,獾郎太子之位也该稳固了,到时候我便和你过自在日子去,也免得你终日为我担忧,你说好不好?” 方犁拿手背蹭了蹭他的脸,轻声笑道:“都依你,你怎么说都好。你也别心急,咱们顺势而为罢了。多少人想那大将军的位置,只是得不到。你倒视若无物,传出去,岂不惹得那些有心人生疑?” 贺言春也微微笑了,片刻后才道:“自古臣子有了功劳,并不是什么好事。皇上那人虽雄才大略,却是个凡事不容人置喙的主,他能容下我,一方面固然为了太子,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是个没根基的穷小子,又从不在政事上插手。只是我再是根基浅薄,这些年里,身边也聚了些将领,也有了人气名望。我不找时机抽身早退,难道还等皇上跟我翻脸么?” 这些话全是方犁平日暗自担忧的,只不曾明白说出来,如今听他讲来,方犁不由内心大为震动,想了想,却笑道:“你呀,平时还说我思虑太过,你又何尝不是这样?如今皇上对你正宠信着,哪里就到了那一步?” 贺言春捉着了他的手,放在手心里捻着,又轻轻叹了口气,道:“不光为了这,再说我也不想再杀生了。我……我总担心自己杀戮太过,对身边人不祥……” 方犁心头又是一惊,忙道:“怎会这样想?阵前杀敌,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哪论得到杀生二字?自古多少帝王将相,为江山不都大杀四方么?你见谁心里不安过?” 贺言春便也笑起来,道:“好了,我不过随口说说罢了。你安心在京中等我的好消息,顺利的话,不过两三月我就回来了。”两人说了半夜的话,及至天明时,才搂着矇眬睡了。 八月底,贺部兵马抵达边郡,同当地守军会合,依旧驻扎在甜水城附近。屠休等人则连夜出关,带着大夏回函去见孤涂、乌维二王。在此期间,边郡驻军对过往商旅百姓均严加巡查,每日都派出几批斥侯探子,打听远近消息。如此直到九月中旬,屠休才从孤涂王营地返回甜水城,根据他带过来的消息,孤涂王、乌维王将在九月下旬率五万人马,前往甜水城西北二百里处一个叫纳林湖的地方,向大夏使者正式递交降书。 当晚贺言春、李齐等人都聚在主帅帐中,商议赴纳林湖接受降书之事。李齐是文官,这还是头一回随军出征,一听说对方有五万人马,心里就十分犯怵,对贺言春道:“大将军,是不是从别处再调些人马过来?若中了蛮子的埋伏,一万人怎挡得住五万?” 贺言春看着桌中沙盘,缓缓摇头,道:“既是纳降,多少也要显示出一点诚意。匈奴把递交降书的地方选在纳林湖,何尝不是一种试探?咱们怕埋伏,他们也担心这是圈套。若咱们从别处调集兵马,消息一旦传出去,他们还怎么敢来?” 李齐暗自点头,却又忧心忡忡地道:“只是北蛮向来狡诈善变,到时若事态有变,只怕咱们的人手压制不住。” 齐小白程五也道:“咱们虽不惧他,却也不得不防着他们作乱,大将军,须得早作安排。” 贺言春点头道:“正是。等到了那一天,我和小白护送李主簿,率五千人马前往纳林湖受降,孝之带五千人马,于中途设伏。李郡守在甜水城接应。若乌维孤涂两部落老老实实地跟咱们走,也就罢了。若敢中途生乱,只管往死里砍。”一边说,一边沿沙盘比划行军路线,道:“小白,我俩护着主簿,边打边撤,把匈奴人引到孝之埋伏的地方。届时再以狼烟为信号,通知郡守率兵支援,如此一来,就算蛮子人多,也势必讨不了好去。” 李齐和郡守李雷见主帅如此冷静,布置得也有条不紊,这才逐渐放下心来,程五和齐小白得令后,也各自去军中安排,又提前踏勘沿途线路,属下将士也无不厉兵秣马,严阵以待。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