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原、边谷、安西三郡,劫掠士民百姓无数。边关告急的公函如雪片般朝京城飞来,举朝震惊。皇帝得知详情后,龙颜大怒,连着几日的朝会上,都让文武大臣们商讨对策。 和往年一样,大臣们有的主战,有的主和,各抒己见,都觉得自己才是占着理的一边。以丞相萧时为首的主和派,一五一十地历数动兵的种种弊端:劳民伤财,胜算又少,十分地不划算,所以求和才是上上策。而以朝中武将为首的主战派,则愤然指责丞相等人全不顾念边境百姓安危,还想怂恿皇上向强盗求和,简直是居心何在! 平日里最重礼数的大臣们,在朝堂上吵得脸红脖子粗,一个个揎拳掳袖、青筋直爆。说到动情处直接开骂,这一个说那位沽名钓誉,怂恿皇上跟匈奴开战,不过是想搏些军功出身;那一个说这位尸位素餐,身居朝堂,却一味朝狗蛮子摇尾乞怜,全不顾大夏颜面。一场朝会下来,首次有幸列席旁听的贺都尉不由目瞪口呆,堪称开了眼界。 等退了朝,骑兵营中郎将颜乙和另外几位大人被皇帝留了下来,说是还要再议,剩下贺言春一个人,便进宫去看了阿姊一趟,又回家陪母亲用过饭,这才趁闲去了方家。 方犁正和邝不疑在房里一边下棋一边闲谈,见他来了,邝不疑便道:“你怎么又来了?不是听说前儿刚去营里了么?骑兵营这么闲?” 贺言春觉得如今既然过了明路,也不用避人了,公然往方犁身边坐,瞅了一眼桌上棋局,道:“上午跟着颜将军去上朝了。” 邝不疑挑眉道:“朝会上为出兵的事又吵架了?” 贺言春便笑,道:“邝兄料事如神。几位大人吵得厉害,朝会热闹得如同西市。” 邝不疑低头看棋盘,嗤了一声道:“这还是好的。那一年,--就是咱们认识的那一年,也是为了出兵,两位大人争得险些在殿上打了起来。后来无功而返,力主议和的几位大人,每逢朝会,必提出来讲一讲,生怕别人不晓得他们英明神武、未卜先知,弄得皇上也十分没面子,轻易不敢再提动兵的事了。……今儿又议出什么结果出来了?” 贺言春道:“没结果。后来退朝时,皇上把萧丞相和几位大人留下了,说要再议一议。” 邝不疑点头,专心下棋,不再说话。方犁却道:“这些年来,大夏被匈奴踩在脚下欺负,皇帝年轻气盛,肯定咽不下这口气。然匈奴势大,一旦出兵,胜负难料,若想取胜,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打仗这事,又最是烧钱,我替你们粗略算算,又要筹集粮草,又要养军马,又要整修驿道,又要打造兵器,还有那死伤士兵的抚恤、得胜将士的奖赏……,真是想想就要愁死了。咱们大夏国自高祖以来,虽休养生息,有七十余年积蓄,真要打起来,不过一两年,便耗得磬尽了,所以,动兵不可不慎哪!” 邝不疑便抬眼看他,道:“依你看来,这仗竟是不必打了。就让边郡百姓任人欺凌罢?” 方犁便道:“急什么?我话还未说完呢。我来京城这几年,光听你们说起,就晓得皇上这些年来大设骑兵营、广建马场,这不都是在为动兵作准备么?依我看,这仗迟早是要打的。纵不是明年,也离不太远了。” 贺言春在旁边道:“若像你所说,真打起仗来,不过一两年国库便要消耗一空,到那时,若要议和,蛮人必不肯;若要继续打,又没钱。岂不两头为难?” 邝不疑点头道:“皇上可不是为没钱发愁么?” 方犁笑笑道:“依我想,皇上接下来自然就是想办法弄钱了。” 邝不疑叹气道:“还能怎么弄钱?国库收入都有定例,自高祖以来,朝廷轻徭薄赋,已成祖法,不可能为打仗的事突然加重赋税,否则极易激起民变。前几年,为你义捐药草钱财,皇帝大加赏赐,不就希望有人跟着捐么?谁想也就是几个商贾人家捐了点钱,那些坐拥千顷良田、矿山盐池的王侯公卿们才懒得理会。我看咱们皇上也是急了,去岁竟在朝会上提议,准备设置武功爵,明码标价地卖官,被文武大臣们一起驳了回去。你倒说说,还能从哪里来钱?” 方犁低头看棋,抿嘴笑道:“皇帝陛下差钱了,自然会找有钱人家借。你刚不是说了么?王侯公卿们坐拥千顷良田、矿山盐池,你猜穷疯了的皇上会不会眼红?”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