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一番大志深藏...”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沉声道,“譬如...北伐。” “!”桓崇将双目越瞠越大,“你...究竟要说什么?!” 曹统看了他良久,顺手摸了一把麈尾上的尾毛,“子昂,你若想实现自己的抱负,少不了建康宫中司马氏一族的扶持。而只有成为名士,你才能得朝廷看中,得士人拥戴。你的出身,德行,风仪,都是衡量你能否出仕的标准。” “然这三者,有一些偏偏是你天生的短板。” “尊师陶公自是极好,但彼尺如人,各分短长。你年纪轻,又很有胆识,若是能取人所长,补己所短,他日必能成就一番大事。” 而后,他顿了顿,似是意有所指,“不然,如你现在这般,不止是太过辛苦,更是前途渺茫,了无希望。” 曹统的一番话,犹如泼头而下的一桶冷水,瞬间浇灭了桓崇心头的怒火。他默然呆坐,沉思半晌,忽地将嘴角一扯,露出个苦笑,“我是如此,那曹公呢?如今这般,你...便也甘心?!” 曹统闭了闭眼,任由阳光流泻在自己的脸上,将他的肤色照得透明,“吾...已是无望了...” 片刻后,他再一睁眼,锐利的锋芒直望进桓崇的心中,“可是,吾看到你,便想到了年少时的自己...一般的愤世嫉俗,一般的倨傲骄矜,一般的热血沸腾...” “吾,岂不正是你最好的对照?” “子昂,你要想得再清楚些、明白些...吾是如此,你难道想重蹈吾之覆辙吗?!” 第5章 无忧垂下了眼帘。 纵使不知弦上意,她亦隐约识得曲中情。 无论阿父的话说得有多么玄奥,身为曹统之女,她又如何会不清楚父亲心中深藏的那一腔忧愤?! 虽然她生在江左,长在建康,可从小到大,她从阿父阿母口中听得最多的,都是昔年魏武帝至晋武帝时的种种往事,以及中原土地上的万般风物。 她的父亲曹统,虽是先魏主曹家的后嗣,却一直为司马氏所猜忌。南渡时匆匆由洛阳出逃,路上全家遭到胡人劫掠,家财尽散,险些暴尸荒野,过了一路的颠沛流离,最后好歹苟全了性命,南渡过江。 她的母亲临海长公主,身份更是贵不可言。她本是先惠帝与羊皇后的独生娇女,原封号“清河郡公主”。然晋室昏庸,内斗不停,胡人入侵,洛阳大乱,尚是稚女的母亲在逃难途中与家人失散,随后遭人劫持,再被转卖为奴,幸而她大胆机敏,看准时机从主家出逃,历经千辛万苦逃到建康,这才重新恢复了公主的身份。 她曾亲眼见过,她身为名士的父亲满心的忧愤难解,只得孤身在江水边,望着洛阳的方向登高长啸。 她也曾亲眼见过,那样刚强无畏的母亲,会无助地倒在父亲的怀中放声大哭。她为了故国那千千万万的子民流泪,也为了她那还在洛阳的缘薄生母羊皇后而伤悲。 那时她便知道了,从前她只当做是传说中昔年旧都的邺城、洛阳,对阿父阿母而言,才是真正的祖宗之地,是他们心中魂牵梦萦的家园。 ... ... 想到这里,无忧眼中有些涩涩的难受,但她天性乐观,再一抬头,还是露出了一张甜甜的笑脸。 她眨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向左望望,再向右瞧瞧。 见无人开口,她嘴角弯弯,眼角也弯弯,“阿父,桓郎君,我们大家现在不都是好好的?” “既然都好好的,怎么就能说是‘无望’呢?” 她的声音,脆得像是掰开了一把七月里长成的菰笋,“阿父,你总教我背□□的诗,‘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阿父正当盛年,桓郎君和我则是初升之朝阳。留得此身在,再善加经营,只要有心,无论大志为何,哪儿能有不成的道理?!” 毕竟是童言稚语,可爱得天真。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