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寅庄不可自抑地发抖,理智被逼进全盘崩溃的死路。 他说不出口让秦政留下来的话,可他同样再也说不出让秦政走的话。 他想让秦政陪他。 魏寅庄深呼吸进一口气,他冷静不下来,倘若秦政不在他眼前,不在他眼前这样看着他,他或许仍会维持住他从前的决定。 可到今天,一旦想起,如果他让秦政离开,秦政会转身去找别人,去和别人做,像以前缠着他一样缠着别人,他不可能不在意。 秦政没等来魏寅庄跟他说话,忽地看见周围景象变了,绿茵茵的草坪一瞬间消失了,树、灌木、小溪都不见了。 连鹿力大仙借进来的自行车、垃圾桶,还有秦政铺在地上的被子枕头也都不见了。 秦政四处扭头扫了一圈,不自禁倒吸进一口气—— 绿坪林区消失了,冰冷的白石板地面取而代之,他在一片广而发冷的广场中,很淡的雾气氤氲,一道道浮雕柱林立,夹出一条大路,通向连绵、恢弘的黑檐红墙古建筑,画梁靛蓝金彩,立鹤伏凤。 这里才是隐世上百年的修道人该栖息居住的地方。 只有在这里,像元机子那种道士才不会显得像个现代社会的神经病。 秦政看着前面的像道观也像宫殿,他分不清区别的古建筑,身上忽地落了一件黑袍落在他肩上。 他回头,却看见魏寅庄不知何时站起来了,同样的黑袍将他从脖颈到脚踝遮盖了起来,再看不见他身上狰狞的伤。 他脸色依旧很苍白,秦政想起他身上的伤口,根本想象不出魏寅庄刚刚是怎么把自己撑起来的。 魏寅庄手很冷,像死人一样,同样颤抖着,握住了秦政的手。但他一动,肌肉牵连让手臂上可怕的伤重新流下血,顺着他手背淌在秦政手上,渗进两个人相对的掌心,湿而黏腻。 秦政手指动了动,扭过脸瞧他。 “我小时候住在这里……后来离开了。” 秦政想起之前一个人的时候对魏寅庄说的很多很多话,顺口提到过魏寅庄小时候的事,很惊讶“我之前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我听得见。” 都听见了。 秦政马上好好回想了一遍他说过的话—— 废话很多,没有假话,很多是他从前想了解魏寅庄的时候想问他但最后都没来得及问的话。 没说什么很奇怪的话。 应该也没有很招人烦的话。 秦政松了口气,像看一个新世界一样新奇地又把周围好好打量了一遍,笑道“原来这里还有别的样子,怪不得圆鸡叔叔会把我关到这里来。这里应该能让你好好养伤……” “我要出去的自行车没了,”秦政突然想起他的交通工具,向魏寅庄眨了眨眼,“你能再给我变出来吗?不然我出不去了。” 魏寅庄盯着他,眼底浮出一丝隐藏得很深的绝望,用陈述的语气说“你要出去。” 秦政不知道魏寅庄怎么了,总觉得他怪怪的,好像是他不要魏寅庄了一样。秦政戳了戳他脸,又戳了戳,他想抱抱魏寅庄,但秦政怕一碰魏寅庄,他就流血挂掉了,只能忍耐住这种想法。 “我一个普通人,不适合待在这里,”秦政笑嘻嘻道,“之前感觉不怎么深,现在看见的冲击力比较大。我想出去吃饭了,等我再在这里坐一晚上,明早我就走。” 魏寅庄一直握着秦政的手,血不断向下淌,秦政整只手都被血浸得湿漉漉的。 秦政觉得魏寅庄的伤不能再拖了,这里应该有魏寅庄养伤用得上的东西,他不了解,只能猜出一点点。秦政低头看了看被魏寅庄牵住的手,道“你伤得太重了,别和我拖了,去休息吧。” 他胸膛起伏了几下,喑哑道“我带你出去。” 秦政不假思索地拒绝“不用了,我怕你死在路上。” “我没你想得那么羸弱。” 当衣服重新将魏寅庄身上的伤盖住的时候,哪怕他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还在流血,可他依然能撑住,装出和寻常一般无二的样子。 倘若秦政没见过他的伤,也真的会信。 可再强的人,也有强弩之末的时候。 魏寅庄如果没事,他也不会撑不住自己晕倒过去。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