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缓缓地靠岸。 一道身影从舱里走了出来,他认出正是上司。 光头汉子也再次现身,恭敬地将人送上了岸,那条船便再次离岸。 “司令――” 丁春山上去叫了上司一声,却没听到回应,看了一眼,见他停在岸边,似目送着船。 船很快走了,船影也彻底地消失在了夜江之上,他却还没离开,依旧面江而立。 丁春山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直觉气氛沉重,迟疑了下,停了脚步,没再继续靠过去,而是安静地等在一旁。 再片刻,他忽然感到面上微湿,仰头,天已落雨。 “司令,下雨了!”他忍不住再次出声提醒。 贺汉渚终于转过了身,迈步,离去。 几天之后,他风尘仆仆悄无声息地入了省府,来到了那条名为太平的街。 贺家曾承载了他许多记忆的老宅便位于这里。 在他的记忆里,双扇大门,一宅三院,青砖灰瓦,古朴庄严。曾经大门前的两只石狮和那一排的拴马桩,也见证了无数的节变岁移迎来客往。而今,几度变迁,石狮早已没了,拴马桩的位置上,也只剩下了残留在地上的一排孔洞。 贺家的这座旧宅,先是成了前府台的兵营,再变成一名富户的私宅,几年后,那人家道败落,转手到了外地大贾的手里,被用作会馆。再后来,会馆也经营不善倒闭,无人接手,最后,几年之前,他派人将宅子盘了回来。 他知道,这座老宅,早已面目全非了,尘螨蛛丝,荒草丛生。再不见祖父曾经手把手教他写字的书房,也没了书窗外那一枝曾伴他多年的腊梅。 他一直没有回来过,也没有叫人重新清理,或者试图去恢复成从前的样子。 即便是去年,他回来扫墓,也没路过这里。 他是不敢,也没有勇气再次推门而入。 他曾对自己立誓,贺家的仇一日未报,他便一日不会回来。 就让它颓败着。 倘若感到软弱,疲乏,踯躅徘徊之时,想起这里,他就能再次恢复他的力量,穿回他的盔甲,握紧他的利刃,继续朝前行去。 细雨霏霏,丝绒一般的水雾随风卷着,打湿了压在他头上的礼帽。 水缓缓地渗透而下,终于聚成水滴,穿过贺汉渚的眉,沿着他的面容,滚落而下。 他便如此立在街口,立了许久,远远地眺着那两扇紧锁的破败不堪的褪了色的大门,发现,时至今日,他竟依然还是没有勇气走过去,去推开那两扇他记忆里的门。 他贺汉渚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懦夫。 他在心里这样想道。 …… 学校在元宵后开了学。 去年放假前被调走的没有参加期末考的蒋仲怀等人回来补考完毕了,唯一能和苏雪至竞争的同级同学高平生,因他军事体育科成绩也只一般,位列第二,就这样,苏雪至如愿以偿,终于正大光明地搬回到了她去年曾经住过的那个独寝,再也不必担心不便了。 她实验室的计划,也有了一个顺利的开头。开学前,她提前向校长打了报告,说有意向和余博士一道研究一个关于微生物细菌方面的课题,希望能准许余博士自由进出学校和实验室。 她的实验室属于傅氏定向捐赠,可以这么说,私人性和自由度很高。校长自然不会干涉她研究的内容,批准了。 苏雪至便忙碌了起来,很快,出了正月,又过去两周,时令进入二月的中旬。 又一个周末到来了,因为上周太忙,她没回去,这周有点空,就想回租住的地方去看下表哥。和余博士分开后,她出了实验室,离开前,迟疑了下,看向校长办公室的方向,正要过去打个电话,看见校长办公室的助理跑了过来叫她,说有她的电话。 “是贺小姐打来的。” 苏雪至心一跳,立刻跑了过去。 真的像是心有灵犀,太巧了。 其实她刚才就是想打电话找贺兰雪,问下她,这几天有没收到她哥哥贺汉渚的消息。 他是正月初七离开京师的。 从他走了后,苏雪至就时刻关注着报纸。到了月底,她从报纸的消息获悉,他顺利地平定了关西的乱子,当时各大报纸还刊载了马官生发给大总统的电文。 苏雪至当时便安了心,开始算他什么时候能够回来。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