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丽,王宫。 这已经是王上李倧去世的第三天,飘摇的烛火下,整个王宫内到处都是森白的缟素之色,与幽深的夜色交相辉映间,气氛恐怖压抑的要让人窒息。 已经被确立为接班人的李淏此时正在为父亲守夜,周围还跪着他的一众妻妾儿女。 孩子们都已经累的睡着,却又不能真正去睡,只能依偎各自母亲的怀里。 女人们纵然也是疲惫不堪,却不想被人抓着把柄,失了礼节,都在强撑着卖力的啜泣着。 李淏此时也疲惫的不成人样,这几天都没怎么吃喝,至少瘦了五六斤,眼神空洞的对着巨大的黑色棺椁发着呆。 真算起来,李倧虽是略有暴毙的嫌疑,但基本上也是正常死亡。 他已经近六十岁,一生饱经坎坷,丁卯胡乱,丙子胡乱,这直接动摇高丽根基、决定高丽国祚的两次大乱,都是在他的任期内发生。 包括高丽历史上最大的一次政变‘仁祖反正’,他也是亲历者,正是因此而上位。 他这一生,或许算不上辉煌,但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波澜壮阔。 早在年初徐长青跟他会晤的时候,他的身体其实就已经很不好,现在出问题也是正常。 刚刚得到父亲去世的消息时,李淏心里其实是颇为欢喜的,毕竟,他终于摆脱了父亲的阴影,可以按照他的意愿来掌控这个王朝。 但是经过了前面一两天的欢喜之后,各种现实压力扑面而来,他这才是明白,这个家,并不好当。 尤其是,他现在面临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到底是接受满清小皇帝的册封,还是接受大明天子的册封…… 这两个选择,看似一步之差,实则完全是天壤之别。 将直接决定高丽未来的命运与走向。 正思虑间,有内侍宦官忙快步过来禀报:“王上,大清国的使臣过来看您了……” 李淏的心里登时便一紧。 片刻,这才木然的应道:“知道了,我马上去见。” 不多时,李淏来到外殿,一个年三十出头、满脸倨傲的真满洲胖子已经端坐在客席的首座之上。 他此时虽是客,却是尽显主人气派,便是李淏进来也没有起身。 而且,他身上没有一丝儿的白,满身的酒气老远便是熏人,对高丽王室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李淏的眼皮顿时止不住的抽了抽,但面上还得陪着笑道:“小王见过使臣大人。” 因为眼前这胖子是大清国的宗室,老奴努尔哈赤的孙子,也是摄政王多尔衮的侄子,名叫班布尔善,出自老奴六子、辅国公塔拜一脉,是正儿八经的黄带子,颇为的尊崇。 看到李淏过来,班布尔善皮笑肉不笑的道:“王上,您,这几天考虑的怎么样了,准备何时接受我大清的册封呀?呵呵,若是迟了,爷我可也不好跟上面交代。到时候,可就不是王上十万两就能解决问题的了。” “这个……” 李淏面上露出尴尬苦涩,心中却是止不住的大骂,直恨不得将这个死胖子扒皮抽筋,再生吞活剥了。 昨天时,他的心腹便是传达给他班布尔善的这个意思,要他出十万两银子,大清国尽快给他册封,保证他的正统性。 原本,他还以为这是玩笑话,怎能想到,此时班布尔善居然亲自怼到他面前来…… 他父王临死之前便是留下了遗诏,已经法定意义上确定他为接班人,又他娘的怎需要大清国册封来保证他的正统性? 真要被大清国给册封了,他正统反而都要变的不正统! 此时,因为有着之前与徐长青卖济州岛等地的交易,他倒不是拿不出这十万两银子来,关键是班布尔善看他若蝼蚁一般的态度,摆明了要放他的血,简直让他比吃了苍蝇还要恶心。 但他此时也不敢得罪班布尔善这黄带子,只能哭着脸道:“使臣大人,不是,不是小王不想册封,只是,只是小王还没有正式登基,父王更是尸骨未寒,小王,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啊……” “连十万两你都拿不出来?” 班布尔善的脸色登时便是变了,恍如一头阴翳的野猪般锁定李淏。 李淏苦着脸垂着头,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 现在他们国库的账上,统共还不到十万两银子,还要给他父王办葬礼,他还就不信了,这班布尔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这葬礼钱都给吞了。 班布尔善本来想继续压迫李淏,可看李淏要死一般的模样,忙又把到了嘴边的狠话收了回去。 说起来,这其实倒也不全怪班布尔善下手这么黑,因为他才刚来高丽一个月,还不是太摸高丽的形势。 这里,要稍稍说下满清对于宗室的制度。 跟大明把宗室直接当猪养不同,大清国对宗室的能力还是很看重的,也允许他们带兵任职,毕竟他们人实在是太少,要用血脉来巩固统治,只是这些宗室的家口不能带出京去。 班布尔善虽贵为黄带子,是老奴的直系血脉,但他父亲塔拜死得早,他们哥几个都没有什么仗势。 班布尔善已经瞎比混了七八年,也没混出个人样来,前段时间,恰到得到大清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