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殿下,楚国什么事?”张仪看向太子,拱手。 “疾叔?”太子荡看向嬴疾。 张仪也看过去。 “回禀相国,”嬴疾被逼到墙角,只得拱手应道,“疾奉王命使楚,楚王使昭睢传达口谕——”顿住,吸一口气。 “昭睢传何口谕?” “所传口谕是,”嬴疾再次迟疑,见张仪目光逼视,接道,“‘你晓谕秦使,寡人什么也不要,只要他张仪!你晓谕秦使,要么秦王交出张仪,要么,寡人打到他咸阳’。” “还有吗?”张仪紧盯住他。 “没有了。” “在下是否可以理解为,”张仪盯住嬴疾,“如果在下去了,楚王就不再讨要商於六百里,不再讨要汉中郡,不再讨要黔东郡?” “从昭睢所传口谕来断,应是此意。” “什么应是?”太子荡冷笑一声,“他就是此意!” “哈哈哈哈——”张仪爆出一声长笑。 所有人都被这声长笑震骇了,先是面面相觑,继而不约而同地盯住张仪。 “也就是说,”张仪戛然止住笑,指向自己鼻子,“在下一人,可永久换取本应属于楚国的於城十五邑、汉中地、黔东南,是不?” 嬴疾没有应声,看向别处。 “启禀我王,”张仪转向惠王,拱手,“臣有奏!” “相国请讲!” “既有这般好事,臣请使楚,望我王允准!” “相国?”惠王惊了,盯住他,“你疯了?” “臣没有疯!”张仪吐字清晰,扫视众臣,目光落在太子荡身上,“舍臣一躯,我大秦可得楚地逾千里,真正赚大了呢。再说,这三块宝地,无不是我大秦将士拿生命与鲜血换来的,楚王承诺不再追讨,只讨臣一人,这般好事,千载难逢,青史未载!臣请行!” 这等于是自己送死! 莫说是惠王,纵使太子荡也震骇了,想说什么,嘴唇吧咂几下,又合上。 “寡人不准奏!”惠王盯太子荡一眼,一字一顿,“相国赴楚之事,至此为止,不可再议!”扫视众臣,“其他诸事,谁还有说?” 没有人吱声。 “今日廷议,散——” 惠王后面的“朝”字未落,张仪奏道:“臣有说!” “相国?”惠王看过来。 “臣再奏请使楚!” “张仪!”惠王虎起脸色,提高声音,亮出他的名字。 张仪缓缓站起,走到惠王几案前面,跪下,叩首,语气郑重:“臣请使楚,叩请我王恩准!” 惠王没有应他,忽地起身,朝太子嬴荡狠盯一眼,鼻孔里重重地哼出一声,拂袖而去。 惠王召开的廷议,这还没说散朝就先离场,朝堂上一时尴尬。 众臣谁也没动。 王上袒护张仪,而储君反之,欲置张仪于死地。如果不出大事,储君是未来王上,谁也得罪不起的,而这辰光正是臣子们站队的契机。 众臣候等一时,确定惠王不再回来了,纷纷看向嬴荡。 张仪自请赴楚,且态度坚决,倒是大出嬴荡所料。今朝见张仪在场,且是廷议朝政,嬴荡扎好架势,欲打一场恶仗,没想到战火未起,对手倒先饮剑了。 眼下情势,反倒于嬴荡不利。无论如何,张仪是为秦国而战,且四方奔走,促成四国伐楚,终致缚楚。秦有今日,是张仪之功。张仪这般坚请使楚,实则是将嬴荡逼在墙角,使他负不义之名。 嬴荡脸色紫胀。 嬴荡最瞧不上的就是这般只卖嘴皮子的人。商於之事,张仪出尔反尔,明欺楚人,嬴荡是不耻的。丹阳之战,如果不是他嬴荡身先士卒,一举取胜,就凭他张仪、魏章与楚人厮磨,那一战不知要打到何时。当时情势,傻瓜也晓得,时间越长,对楚人越是有利。情势果然。楚人虽有丹阳之败,但很快就汇聚起大军,袭占整个商於,攻破峣关。若不是父王亲征,老秦人拼死顶住,楚人真就打进关中来了。 那辰光,他张仪与魏章又在哪儿?魏章逃进深山,做起缩头乌龟,他张仪呢?什么连横四国?没有老秦人顶在前面,韩王他能出兵吗?楚使骂到朝廷上,齐王他能不出兵吗?至于魏人,襄陵的事他们一直记着的! 说一千,道一万,张仪不过是个搬弄是非的巧舌之人,可父王偏就信他!最让嬴荡难受的是,楚人打到家门口了,父王竟让他的这个最能打仗的儿子守在咸阳,眼睁睁地看着前方将士在自家门口与楚人浴血苦战。父王这么做,只有一个理由,就是避讳他张仪。 今朝倒好,正所谓不作不死。 哼,既然是你自己作死,就怪不得本殿下了! 嬴荡狠盯张仪一眼,大踏步走出。 甘茂起身,跟在太子身后。 之后是司马错、公子华与公子疾。 秦廷重臣,在张仪身边只剩一个魏章了。 “相国?”魏章轻声。 “魏将军,你为何不走?” “守候张兄。” “你不用守了。”张仪起身,“王上这在候我呢。”朝他抱个拳,径出偏门。 御书房里,惠王果然在候。 “说说,”惠王盯住张仪,“你是在与嬴荡赌气呢,还是在赌寡人?” “臣谁也不敢赌!”张仪拱手,“臣实意请使赴楚!” “为何?” “因为,臣若不去,秦人赴死者又将不下二十万!还有楚人,又不知死伤多少!王兄啊,尸骨如山,若是皆因臣仪怜惜一躯,您让臣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