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问题却恰恰在此——她未必肯出手相救。 宫廷是这世间最凉薄寡情的地方,唯有利益不谈人情,哪怕他此刻的境遇一部分是拜她所赐,也不是能让她出手的理由。若是站在她的角度上来看,其实放任赵太后与他相斗到两败俱伤的地步,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虽将此刻形势看得清楚,但也不能不搏一次就引颈待戮,手下心腹匆匆往乾清宫赶去之前,他负手站在雕花窗棂前,低垂着眼睫沉声吩咐,“皇上必然会提出条件,能答应的便一律答应了,不能答应的……也暂时应下。” 魏知恩躬身应一句是,面容是前所未有的沉肃严凝,不单是他,所有在场的内侍皆是垂首站着一言不发。明明是炎夏,风雨欲来的阴冷气息却席卷了整个司礼监,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 祁云晏习惯性地转动着翡翠扳指垂眸沉思,鸦黑长睫在眼脸上扫出一大片阴郁的深影,衬得那张阴柔的面孔愈发苍白,仿若妖鬼一般。片刻之后,他缓缓阖上双眸,朱红薄唇微微一动,叹息般得轻声道,“到了乾清宫那边,就说祁云晏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若今日能侥幸保得一命,从此刀山火海,任她驱使。” 魏知恩领了命便躬着身子快步朝乾清宫走去,宫中规矩多,是不准人跑的,哪怕是小跑也不行,所以他们这些内侍都练就了一身快走的本事,速度比小跑起来只快不慢。 他前脚刚走,后脚慈宁宫的总管太监便亲自来了,说是奉太后懿旨召他进见。 这是意料之中事,祁云晏低低道声是,并不做无谓的挣扎,只轻掀眼帘,遥遥向着乾清宫的方向看了一眼,便转身缓步朝慈宁宫去了,再无回过一次头。 他一丝不乱地款步离开,腰背挺直,如松如竹。然而直至那修长的身影远去之后,司礼监各位秉笔仍是沉默地躬身相送。 祁云晏虽然对外使得手段都狠绝毒辣,但对待自己手下人却是从来不为难克扣的,决不作鸡毛蒜皮的计较,所以下面的人叫他一声“祁督主”,都是心悦诚服的。 而世人都言内侍阴狠,不通人情,但其实并不确实。哪怕对外再狡诈阴险,他们内部仍是团结的。同为苦命人,一同在进宫初被管事太监欺凌,一起提着扫帚长大,又何苦互相为难?都是相依为命的兄弟,即使不能雪中送炭,也决不会做那等落井下石的缺德事。 在这一点上,他们其实比朝中那些满口礼义廉耻却树倒猢狲散的大臣们有良心多了。 …… 而乾清宫这边,语琪却是午睡刚醒。按宫中的规矩,皇帝和各宫主位无论如何都必须午睡,这叫得天地阴阳的正气,可健康长寿,是老祖宗定下的,必须遵守。 贴身宫女自紫檀镶玉冠架上取下常服冠,捧着上前伺候她穿上。 正在宫女半跪在地调整玉带銙的带扣时,乾清宫的回事太监在花梨木透雕落地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