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死了……?”她又问。 晏欺不耐烦道:“是死了。” 随后他双手支撑墙壁,将那落入血池的铜灯小心翼翼地拈了起来,高举过眉,照亮二人头顶漆黑悠长一条通道。 晏欺看着云遮欢道:“……是从这里上去?” 云遮欢全身瘫软,弯腰倒回墙壁旁边,失魂落魄地道:“只能从这里上去。” “你先上去。”晏欺冷声令道,“动作快一点,不要磨蹭。” 云遮欢目光微偏,随即哑然低道:“上不去了,我……根本走不动。” 晏欺道:“你现在不走,那就死在这儿吧。” 说罢,也无意再与她拖延时间,转身轻轻一跃,探手勾住通口边缘,即刻朝里跳了进去。 云遮欢到底不愿坐以待毙,虽然身体已明显到达强弩之末的萎靡地步,本能却驱使她紧紧跟随在晏欺身后,十指扣稳石壁,一丝不苟地朝上攀爬。 于是彼此二人之间,不再有交流,亦不再执着于出声,沿途一路暗影笼罩,仅靠一盏微末的铜灯来照明前行。 出乎意料的是,云遮欢曾一度对晏欺抱有过于极端的各类偏见,而在此番生死攸关的情形之下,她选择沉默不语——又或者说,她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和晏欺发生任何争执。 然而这场暴风雨前的最后一番宁静并未持续太久,晏欺甚至没来得及借此机会松下一口气。 在他躬身提着铜灯走到一半的时候,足下突然一顿,紧跟着有所意识地停了下来,仰头望向通口末端微亮的地方,不再有任何动作。 云遮欢不明所以:“……怎么回事?” 晏欺没有回答。 过不多时,铜灯微弱的光芒逐渐黯去,转而被那不远处幽幽燃起的一连串火光所彻底覆盖。 ——在那通道另一端靠近地面的出口处,缓缓探进一枚细而冰冷的锋利长剑,不偏不倚,正好朝下抵在晏欺颈侧。 面前赫然光芒大盛,是一群人高举火把,纷纷将通道出口围了个彻底。 那会儿天刚蒙蒙亮,晏欺一身潮湿斑驳的血污,正对上火光之下,沈妙舟一张异常柔和,却也异常尖锐的侧脸。 “……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猝然一声厉喝,从四面八方涌出数十余人,手持刀剑,纷纷上前将通道围堵了个水泄不通。 于是晏欺被一群人扳着肩膀从地下拽了出来,甚至没耗费他自己半分力气。 紧接着,是身后遍体鳞伤的云遮欢。她刚被人强行拖拽着带上地面的时候,连沈妙舟也忍不住退后了好几步,紧捂鼻尖,似有些惊恐地将火把稍稍后撤了些许。 仿佛生怕这一点光亮,能刺痛她的眼睛似的。 彼时一夜方去,然而天色尚还暗沉。晏欺粗略朝外扫视一周,发觉距离适才下坠的地方相隔甚远,几乎已望不见木屋昏黄的影子。 “……适才山中暗流汹涌,掌门人所在的木屋方向,真气流走的痕迹显而易见。”沈妙舟双目微红,同时不忘回头命令身后众弟子道,“赶快带一队人过去看看,不要让莫掌门陷入危险。” 众弟子连忙称是,亦未敢有任何耽搁,火急火燎便往莫复丘那一处迈开了脚步。 晏欺眉心一跳,注意力有片刻的分散,再回神时,喉间已贴上来人手中冰冷的剑锋。 “近来造访聆台山的外客数不胜数,我倒是头一回,见到不肯走正门上山的。” “好本事啊……晏欺。”沈妙舟眼中憎意显然,却仍旧维持着最为冷静的状态,一字字对晏欺道,“谁给你的胆量,敢混上聆台山来?” 而晏欺始终面无表情。 其实他早该预料到的,通道那头搁着一个瘸子莫复丘,而这一头,多半也摊不上什么好事。 因此他沉寂了足有小半晌的时间,也跟着一起笑了。 “你也好本事。”晏欺忽然道,“掌门夫人和副掌门人,明目张胆在人眼皮子底下偷情……多大的脸皮,敢做出这么害臊的事情?” 此话刚出,周围一众弟子纷纷露出惊恐而又难以置信的表情,显然是对此事一无所知。 晏欺还想说些什么拖延时间,沈妙舟脸都青了大半,横过长剑,便要一举贯穿他的喉咙。 晏欺习惯性闭上眼睛,然而剑尖刚过,只在他颈侧匆匆划开一条血痕,耳畔隔空传来一道劲风,将沈妙舟接下来的所有动作瞬时封住,随后眼前黑压压的人头一阵攒动,自后方火光微弱的地方,缓缓踱出一人冷漠高挑的身影。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