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避,你既入我长行居中,作为我门下唯一亲传弟子——素日所怀正义慈悲之心,绝不可轻易缺失。” “……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不可徒增恶念,更不可产生大肆杀孽之心。” 他这一番话,说得实在意味不明。程避心性温和良善,因而没能听得太懂,拧着眉头思考了半天,最终也只勉强挤出一句:“弟子……受教。” 倒是薛岚因仿佛听出一点什么来了,但他脑袋明显不怎么够用。加上有些话,他实在不想巴着别人家的师父问个清楚明白,所以他干脆眯着一双无神的桃花眼,抬头望天,一路基本无话。 这一阵子距离立冬才刚过不久,南域一带天气湿冷入骨,寒风却干燥锋利,连带着天边的颜色也是灰败颓唐,尽染成满目毫无温度的惨白。 薛岚因不习惯南方一贯反复无常的气候,他猜晏欺多半也是不习惯的。两人之前在北域住得久了,经常并肩坐在炕上喝茶嗑瓜子,座下垫张软枕,一件单衣穿得也足够保暖,日子过得很是舒适滋润。 而南域偏是截然不同。像晏欺这样怕冷又易体寒的人,里三层外三层也就罢了,完事儿了,手里还务必得夹个汤婆子—— 于是,薛岚因大手一挥,总共给自家媳妇买了三个。料定他闭关出来之后,必是冻得瑟瑟发抖,但碍于面子上可能过不太去,他多半会选择缄默不言。 褥子和狐裘也是崭新刚买的,薛岚因自己掏了私房钱,东西也给藏到屋里头捂得严实,生怕由程避那混小子一眼见了,又发善心拿去造福了满街的叫花子。 一切预备得正好,就等晏欺出关那天。他自己定下的五天时间,其实薛岚因也不怎么敢相信,同时怕晏欺因着过分急切受到影响,薛岚因甚至没敢再去他门前蹲着。 没有媳妇的日子,他每天也就在长行居里读读书,抄抄经,还有一样——等待从枕传递回来的消息。 说来也是奇怪,从枕此次一去不返,自离开那日起,就彻底陷入了沓无音讯的僵局。 起先薛岚因还担心他让闻翩鸿给一次抓了个现行,后来才知道,实际在沽离镇往聆台山一带的大范围内,藏有长行居派遣出去的眼线不下五人。也就是说,一旦从枕那头有任何异常情况下的风吹草动,易上闲在这一边都能了解得清清楚楚。 但很遗憾的是,人家做事全然不留底,寻常人根本没法如愿料到他的行踪。 薛岚因不是没往其他的方向想过,甚至猜他死了,人间蒸发了,遭人暗杀了——再离谱一点,说他沿途逃回了北域白乌族,也不是没那个可能。 只是,这些都是后话。薛岚因还没抽出时间将这些往细了深了的地方想——五日期过,几乎是毫无征兆的,晏欺如约出关,兑现了自己曾经亲口许下的诺言。 薛岚因原没想过他会这么快出关。当日祸水河畔,就像是在刻意迎接他的到来似的,窸窸窣窣下起了冬日里的第一场鹅毛大雪。 长行居内大小各式的池塘简直数不胜数,这样一来,也就没命似的结成了冰。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