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月轩,齐萧的居室么? 张曦君脑中随意闪过一念,并未深究,却感周围的气氛似乎滞缓了一瞬,几束目光自谢氏身后的侍婢投来。 她心头“咯噔”了一下,不会那么巧吧…… 不好预感升起的那一刻,谢氏垂下眼睑,纤密的眼睫一同覆下,落下一片轻颤的剪影,神色不辨道:“嬷嬷,拨给妹妹的常月轩可收拾了?” 一侧被称为万嬷嬷的妇人,答道:“上午,将军的话传来后,就开始着手收拾了。”顿了一顿,头又低垂了一分,复道:“已可入住。” 谢氏闻言抬眸,笑容依旧道:“妹妹,常月轩在西望楼那边,府里除了将军的泽园和我住的沁园,就属那里最大了。今日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妹妹看可有什么不合适,到时再与我说就是了。”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不见一丝妒忌之色,“妹妹一路辛苦,将军又在醉中,今日暂不多言,早些回去为好。” 言之切切,神情真诚,雍容端庄,将一个出身名门的高官之妻完美演绎。 而她,一无正值风华正茂的谢氏之姿容,二未表达对谢氏宽厚的感激之情。 如此,二者相较,高低立见。 张曦君不是未见许嬷嬷递来的眼色,也不是未想起卢氏的谆谆教导,只是不知如何回应谢氏的这番表示,尤其是在深感自己属于外来者时。 无言以对,亦不知如何相对,只能随齐萧踉跄的步伐而行,心里却漾起阵阵涟漪。 王谢两族之女贤明远播,她虽身居乡野亦有所闻,当初听时只笑言过其实,如今亲眼目睹才知传言真伪。可作为一个女人,一个妻子,怎能做到如此地步,眼睁睁看着丈夫和另一个女人亲昵,甚至主动为之? 感到齐萧舒开长臂,张曦君忙敛了心绪,从他怀中闪身而出,在搀扶他手臂时,却蓦然回头一望。 火光雪色的交织下,谢氏始终背脊笔挺,长身而立,远远地望着他们。离得远了,不知万嬷嬷附耳说些什么,谢氏忽然望向她展颜一笑,笑容滟潋,又好像有些高高在上…… 高高在上的睨视?疑惑着凝目望去,依然是端庄大方,晃眼只当自己看错,复又扶着齐萧而行。 许是年关将至,又逢齐萧高升,廊庑壁上的油灯彻夜通明,抄手游廊的柱上宫灯高悬,所过之处照如白昼。 一路行来,不免四望,但见将军府占地虽广,却远无王府的精致奢华,庭院廊庑大多简单朴拙,想来传闻齐萧为人俭素,倒有几分靠谱。 约行一刻左右,远见一座高楼,下层有梯,上层有窗,可供环眺四外。彼时,高楼之顶火把熊熊燃烧,十数名荷刀负箭的侍卫在此来回巡视。 一望之下,又举目远望,见府邸东南西北四处各一座这样的望楼,心道不愧为一军统帅府邸,禁卫森严犹如军营。 “前面就是常月轩了!”徐虎忽然指着前方道。 十丈之外一座白墙院子,有一七八尺宽的院门,门上一匾楷书“常月轩”,门下一道三台阶梯的门槛,左右两座镂雕石灯并立。 张曦君驻足抬眸,望着这一方宅门,心中默然:古时宅院深深,往往虚度女子一生光阴,她以后可也是如此了……一念闪过,胸口有些窒闷,她仰起头,入目是一片暮黯不见星辰的夜空,仿佛一张无边无际的天网,无论她怎样跑都跑出不这片漆黑之中。轻轻摇头,强自甩去这无望之感,打起精神,走入今后生活的地方。 常月轩的人早半刻得了消息,院内灯火煌煌,八名同妆束的侍婢匍匐在地,齐声道:“恭迎将军、小夫人回府。” 一个多月了,仍是不习惯这般做派,又是冰天雪地里跪着,张曦君心里不觉有些怪怪的,偏齐萧酒醉无法回答,只好免礼道:“都起来吧。” 说话时,目光瞥见为首的两名少女,正是蜀地土豪地主送的两名侍婢,年龄略大稳重的叫英秀,性子活泼娇俏的叫景秋。思及她们初来时许嬷嬷的一番恩威并施,想必这余下六名侍婢也是来叩拜的。果然,待她们起身之际,眼睛皆飞快地向自己睃来,目光各有不同,好奇、思量、诧异……俱掩含其中。于是略思索道:“时辰也不早了,就英秀、景秋留下,其余都回去歇息吧。”回想着卢氏对许嬷嬷说话的语态,尽量让自己说得自然而温和。 “谢小夫人体恤。”六人异口同声道,尔后相继退下。 张曦君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些许疲态,向居室走去。 齐萧深眸微掀,一丝意外闪过眸底,转瞬垂目,满意之色收于眼中。 进了居室,齐萧似乎清醒了不少,不过仍带倦倦的醉意,动作有些大的拂开左右搀扶,也不理会一旁的低呼,径自走到内室倒头就睡。 张曦君来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