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好事。然而安裕容分明能够感知到对方压在心底的愤怒与急切,这隐而不发的情绪拨动了他的神经,安裕容索性跟着早早出了门。路过生煎摊也没有停留,只买了几个三鲜馅儿的捧在手里。这家摊主调制的咸豆浆亦是一绝,安裕容很喜欢坐下来,配着生煎包慢条斯理喝一碗。以至于他路经此地不过几天,摊主已经记住了这个闷热天里衬衫西裤一丝不苟的年轻人。 安裕容坐在人力车上,捧起香气四溢的生煎包瞅瞅,终于上口开吃。除去逃亡路上不得已,安公子鲜有这般不顾礼仪形象时刻。实在是想起杨元绍对待尚先生遗物态度,自己若是敢在办公室内行吃早点这等大不敬之举,只怕是要被念叨上一整天。又想过几天定要寻个空档,领幼卿出来好好吃一回,他为了查案,定是在外头胡乱对付。 安裕容抵达市府大门,还不到开工钟点,内外十分安静。他向门卫晃了晃临时出入证,自侧面车马通道行至后院,一个人也没碰上。挂着党部牌子的厢房大门已开,可见杨元绍作为工作模范,早已到岗,只是屋内静悄悄的,不知人去了哪里。左右耳房朝向走廊的小门挂着锁,安裕容虽有资料室钥匙,却嫌麻烦,自厢房内侧门进了右面房间。归拢一番桌面杂物,欲起身去开水房要一壶水来泡茶。听见大门外传来脚步声,估计是杨元绍回来了。刚想撩起帘子出去打招呼,忽地心念一转,反手迅速合上与厢房相通的侧门,屏住呼吸,耳朵贴在门缝处。他动作轻悄流畅,分明是偷听壁脚猥琐举动,因其神态过于从容自若,便似倚墙小憩一般。 只听得脚步渐近,一人迈进门来。又有物品挪移之声,片刻后传来拨动电话号码的声响。 “喂,请问是连公馆吗?劳烦请唐世虞先生听电话。” 果然,杨元绍丝毫未曾怀疑隔墙有耳。厢房乃前朝老旧建筑,几无隔音可言,话音听得清清楚楚。 “嗯?唐先生还在歇息?麻烦你告诉他,我是申城市府秘书处丁秘书,有要紧事找他。” 安裕容垂下眼眸,默默思索。杨元绍给唐世虞打电话,居然要假借他人名义,是何缘故?犹记得年初庄园守岁,围炉夜话,尚先生介绍杨秘书,提及此人在他北上京师,任职联合政府与祁保善周旋期间,曾跟在唐世虞身边。算来彼此共事将近两年光景,按说关系应当颇为密切才是。 过得好一阵,大约对面终于换人接了电话,杨元绍低沉的语音再次响起:“理事长,是我。”唐世虞现任革命党总部理事长,故有此称呼。 “你问我如何知道阁下在连公馆?自然是丁秘书告诉我的。”杨元绍一贯温和有礼,此时却语气寒冷阴郁,“丁秘书当然不会主动告诉我。只是,当初理事长如何从我这里知道了尚先生车次时刻,我便如何从丁秘书处问得理事长行踪罢了。所谓关心则乱,丁秘书果然是理事长亲近之人。谁能想到,理事长假借前赴河阳视察北伐军,不肯随同宋先生一道返回江宁,却原来还留在申城——这般偷偷摸摸不肯露面,不知是何缘故?” 安裕容听得心头一跳,原来唐世虞竟提前从杨元绍嘴里套走了尚古之出发时刻消息。纵然革命党派系林立,但唐世虞一直是在南方积极配合尚古之的中坚人物。安裕容记得清楚,去年春夏之交北方抨击祁保善独裁论战中,尚古之起草的文章《共和总统之权利与义务》,借用的就是唐世虞名字,足见双方属于同一阵营。难道说…… 电话那头似是在辩解什么。可惜任凭安裕容如何竖起耳朵,透过听筒到底听不清楚。不禁暗忖若是幼卿在此,当能听得丝毫不差,可惜。 就听杨元绍继续道:“理事长不必急于挂断。杨某心中有一疑问,欲向理事长当面请教,奈何变故以来,始终不得机会。今日偶尔得知理事长仍在申城,冒昧致电。若理事长吝于指教,恐怕在下只得亲自跑一趟江宁,向宋先生去问个清楚明白了。” 宋先生,自然是革命党最高领袖宋承予,葬礼之后便回了江宁。安裕容迅速将杨元绍话中透出的意思梳理一通。先是唐世虞在其未防备状态下寻机问出了尚古之出行具体信息,因唐属同一阵营,又有两年上下级情谊,杨元绍想必不疑有他。尚古之被刺后,再如何相信也该有所疑虑,杨元绍欲当面质问,结果唐某人着意回避,始终没找到机会。不仅如此,唐世虞表面装作去了河阳,实际却一直留在申城,不知背后搞什么动作。杨元绍吃一堑长一智,依样画葫芦,从唐的亲信丁秘书处下手,套出实情,且假借丁某名义,才得以通了这个电话。 或许是面告宋先生的威胁起了作用,对方果然没挂电话。但闻杨元绍冷笑一声:“理事长何必与我说这些虚词。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把尚先生车次时刻,泄漏给了谁?” 对方不知在说什么,半晌,杨元绍语调陡然升高:“你问我尚先生死了,与你有什么好处?对,我原本也是这般想法。尚先生……死了,与你有什么好处?你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