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璎淡然一笑,自站起身,望着那一扇窄窄的窗,吟出两句诗。 “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 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 蓝溥心中微惊,默然片刻,才道:“我记得璎儿你以前并不喜爱读李太白的诗,你……” 蓝璎道:“爹爹,女儿以前年纪小,读不懂诗中之意。如今重读,才发觉李太白真真诗如其人,一生坦荡不羁,为人洒脱率直,很是令人仰慕钦佩。” 蓝溥听了她这一番话,先是点头,后又摇头。 “你到底年轻,哪能真读懂李太白……” 说完,蓝溥又重新坐回在木椅上,望着女儿的眼神中露出几分沧桑之意。 他道:“你既借诗仙来隐喻你爹我做人要坦荡率直,那我便不同你打哑谜绕弯子。” 蓝璎精神一振,立即瞪大眼睛,紧张地望着她爹。 蓝溥道:“正月以来,上门提亲的人家不可胜数,可其中出自士族名门,正正规规读书科举的少年子弟却几乎没有,你可知这是为何?” 蓝璎一时茫然,自是答不上来。 蓝溥说道:“这些事年已久远,知道的人很多,不知道的人也很多,但对于要科举出仕的学子们,他们迟早都会打听清楚。” 说到这里,蓝溥顿了顿,目光幽幽落在桌前的那一张写有“笃行”二字的宣纸上。 他换了一种低沉而失落的语气,接着道:“我蓝溥少年中进士,此后宦海沉浮,曾两次被当今圣上下旨革职归乡。第二次被革职后,到第四年,圣上降下一道密旨给内阁,将我削除官籍,永不叙用,并令我子孙三代不得应考出仕。” 蓝璎低呼道:“爹爹,这是……” 蓝溥轻轻摆手:“朝堂上的事情,你莫问为何,已经过去了。你当知道,如今你能嫁之人不是街上贩夫走卒,就是商贾武夫之流,无有其他。不仅如此,就连你的儿孙恐怕也难有科举出仕的机会。” “作为我蓝溥的女儿,你唯有入宫,得到圣上御笔指婚,如此才能……” 蓝溥的话没有说完,但这话里的意思,蓝璎都听明白了。 想起过往种种,她的眼泪再次不争气地哗哗流下…… 前世加今生,许多的委屈,许多的不解,全在这一刻得到释然。 蓝璎含泪望着眼前依然疼爱自己的爹爹,露出明媚灿烂的微笑。 “宁可荆钗布裙嫁匹夫,不愿珠围翠拥入深宫”,蓝璎柔声道:“爹爹,女儿这一世是死也不会入宫的。” 蓝溥听了这话,默默起身走到窗前,伫立良久,沉思不语。 蓝璎随着爹爹的目光望向窗外,看到山坡上桃树、杏树、桑树、梧桐树一排排一片片全都长出崭新的嫩绿色树叶。 微风吹过,枝叶轻轻摆动,草木繁茂,景色甚是怡人。 过了许久,蓝溥转过身来,目光幽深地望着蓝璎。 他道:“短短数日不见,你已及笄,不再是以前天真的傻丫头,凡事也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也罢——既如此,就依着你娘,给你许一门亲事便是。” 说完,他朝蓝璎招了招手,指着身后墙上挂着的三幅书法习作。 “这三幅字分别出自三人之手,你仔细看看,挑一个。” 其实父女俩谈话这会儿,蓝璎早注意到爹爹身后墙上悬挂着的三幅风格迥异的书法作品,只是她全没想到原来这三幅画竟“另有玄机”。 明为挑“字”,实为选“婿”,刹那间,蓝璎的心“砰、砰、砰”狂跳不安。 她不慌不忙走到墙壁前,将三幅书法习作细细扫了一遍,其中看得最认真的却是左边末尾处落款的题名。 蓝璎本以为爹爹选的人肯定“非同寻常”,却没料,这三幅字的落款分别是——“青山书院文生李聿恂”、“江州散人杨君博题”、“梅城袁子谦题字”。 李聿恂的习作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