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易的营帐内寂静一片,营帐周遭,侍卫们分成几批各自巡逻。 山林间雾气渐起,夜风极凉。 忽然,正中那座营帐的帘子轻轻一动。 皇帝从帐中走了出来。 他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营帐,向东方行去。 那里是山林更深处,也就是天黑前桓容与扬供奉极力劝阻他去的方向。 不久,另一座狭小营帐的帘幕动了动,桓容鬼鬼祟祟从帐中跟了出来。 夜色里,皇帝的步伐不疾不徐。 夜风吹过,带来阵阵凉意,也带来身后几近与无的脚步声。 拐过一处狭窄的山道时,皇帝低下眼,不动声色朝身后望去。 他看见了身后山道上映出的人影。 山道最狭窄处只有一尺来宽,皇帝面不改色行去,来到更宽敞的山道上,走出很远,忽然转过身。 他手中握着一把极小的弓箭,对准了来时的方向。 身后跟踪的人影刚好来到山道最狭窄处,惊恐之下险些失足,一时间进退两难。 短短的迟疑之下,已经足够皇帝看清他的脸。 “桓容。”皇帝平静道。 月光澄澈如水,照亮一张惊慌失措的面容。 正是皇帝亲信,正三品侍郎桓容。 皇帝深夜离开营地,无需向任何人解释,因为他是天子。 那么身为天子近臣,不思劝阻皇帝,反而一声不吭悄悄尾随在后,这又是何用意? 无论是什么用意,都不必多问了。 皇帝静静看着桓容混杂着恐惧与惊惶的脸,并不多言,手中弓弦一松。 箭矢离弦而去。 那箭并非雪亮,更无寒光。 事实上,那是一支漆黑的、秀气的小箭,小到说它是箭都很勉强。 那支箭疾飞入夜色,直指桓容眉心。 此刻桓容正卡在山道最为狭窄的地方,堪称进退两难,稍有不慎便会坠崖,已经避无可避。 他身体朝侧面一斜,转瞬间直直摔入了山崖之下。 惨叫声从崖下传来,那支小箭未能射中,没入夜色深处,无影无踪。 皇帝凝视着桓容摔落的地方,久久不言。 月光将他黛色的衣摆映出一种淡淡的银色,极是好看。 “射月弓……”一个幽幽的声音从山道转角后传来,带着些怅然与忌惮,“皇上随身携带这等神器,怪不得桓侍郎一见之下,只好束手去死了。” 那个声音很苍老,又很熟悉。 “扬供奉。”皇帝缓缓道。 扬供奉从山道拐角处转了过来。 他往日里仙风道骨,但此刻深夜现身,那张出尘脱俗的面容也分明变得诡谲起来。 扬供奉叹息道:“皇上。” 皇帝秀美的眼底寒意浮现,平静道:“原来是你。” 扬供奉道:“皇上行事随心,难以捉摸,队伍中却不乏高手,今夜忽然离去,臣并不想这么早对皇上出手的,只是害怕再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 皇帝饶有兴趣道:“你是哪家的人?” 扬供奉道:“皇上,死人是没有必要知道那么多的。” 这话当然极不客气,皇帝却好像听到了很有意思的话,笑了起来。 扬供奉低着头、袖着手,似在忌惮什么,竟也没有立即出手。 皇帝的笑声忽然一止。 他道:“说的好。” 紧接着,他看着扬供奉,微笑道:“扬氏满门七十九人,一个都不会剩下。” 修行者虽然远较常人淡漠俗世,但家族总归是不同的。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