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走廊上,阳光一寸一寸地破开空气中残余的水汽,光洁的地板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身形高大的少年背着黑色单肩包,站在走廊上,背对着监控室。 他微微低头,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拿着把大伞,周身上下,流转着慵懒清贵的气息。 姜竹沥呼吸一滞。 像是听见她的声响,他微顿,然后转过来。 赤色的阳光勾勒出他的侧脸轮廓,顺着眼角的泪痣,一点一点地描摹下来,给他镀上温柔的金边。 “好了吗?”他抬眼看她,仍然没有什么表情,声音很淡很淡,“我们走?” 姜竹沥身形顿了顿。 她想起来了,没有错,是那天。 ——我们。 ——他说,“我们。” *** 翌日中午,段白焰开车带姜竹沥去机场。 姜妈妈和明叔叔是下午两点的航班,她有些紧张,不知道该给父母带些什么。 段白焰抿唇:“那就什么都别买了。” 姜竹沥纠结半晌,最后,带了张银行卡。 段白焰什么都没说。 明叔叔的腿已经好全了,走路看不出痕迹。 他的工作调回了老家,在西南一个年年被评进全国宜居前三的二线城市,环境优美,生活节奏慢,最适合养老。 他笑呵呵地把银行卡推了回去:“你留着吧。” 姜竹沥感到为难。 她忍不住转眼看看妈妈。 vip候机室没什么人,周遭很安静。 姜妈妈戴着墨镜裹着毯子靠在沙发上,像是睡着了——也或许,只是不想理她。 “竹沥。”明叔叔低声劝,“你不欠我和你妈妈。” 所以同理,我和你妈妈,也不欠你什么。 姜竹沥用力眨眨眼。 长大之后,她必须努力理解的一个课题是,人和人之间的缘分都是有限的。和朋友也好,和恋人也好,和家人……也好。 大家头顶都挂着一个进度条,沙漏里的沙子漏完了,也就走到头了。他们必须告别,因为各自的生活还要继续。 “叔叔没给过你什么,你以后要是还想看叔叔,你就来。”他一如既往和蔼可亲,低声说,“想看妈妈,叔叔也带着回来。” 可姜竹沥难过极了。 广播里传来航班开始检票的声音,明叔叔轻轻推推姜妈妈,温柔地叫醒她。 姜竹沥一动不动,盯着他看。 这些年来,无论她的母亲是什么样子,他永远都能包容;可是在明含的事情上,他永远绝口不提。 他是受人敬仰的大学教授,是她母亲在众多追求者中选出的佼佼者,是做了她二十多年继父的人。 可是,他永远缺失真正成为父亲的能力。 这是姜竹沥人生第一次,对他感到失望。 “明叔叔。”一遍又一遍的广播提示音里,她抬起眼,叫他。 “不管过去多久,走多远……你都记着,”她停了一会儿,艰难地深呼吸,“你对不起明含,我们都欠她一条命。” 明叔叔转过来,姜竹沥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 迎着光,她现在才真正看清,她继父的这副神情。 他是忠诚的,是唯一的,是不会背叛的。他拥有狂热的爱,狂热的痴迷,狂热的执念。 所以他绝对忠于自己的妻子,态度偏执而不可逆,但如果妻子和女儿只能选一个,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站在姜妈妈那一头——无论谁对谁错。 世人歌颂伟大的奋不顾身的爱,可她的家庭时时刻刻,向她展示着这种爱的自私与刻薄。 “对。”良久良久,明叔叔说,“我们都对不起她。” 他顿了顿,有些遗憾,又像是有些茫然地说,“她这一生唯一做错的一件事,就是做了我的女儿。” “——我真替她不值。”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