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淳雅的下落。我提着灯笼领着公子往那儿走,这个地方很偏,没几户人家,只能听到几声鸡鹅的叫。顾先生在栅栏口等,公子站定,顾先生对公子点了点头,“见着了别对丫头说重话。”公子点头,顾先生给我使了个眼色,我也点了点头随着公子走进院子。公子走到屋门口,步子渐渐顿住,他抬手欲碰门可悬到一半又放了下来。我看了看公子,轻轻把屋门推开,蓉儿站了起来,“阿玛。” 淳雅站着,从上到下已经看不出是个贵府的格格了。她穿着白底小碎花的粗布衣裳,淡绿色的裤子,也是布的,全身没有一点儿首饰,可脸上还是干净得体的。她的眼神一如过去的执拗,这身平民百姓的打扮丝毫没有遮掩住她骨子里的高贵。 蓉儿站在她的身边,眼神徘徊在公子和淳雅之间,除此以外,屋子里没有旁人。公子走到淳雅面前,淳雅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公子没说话而是抱住她,淳雅终究受不住,靠在公子的衣襟上流起眼泪来。她一定有很多很多的伤心事,可她此刻不知道用第二种方式来诉说,只想痛快地哭一场,她的心思,公子懂。 …… 顾先生在书院里安置了好几间屋子,淳雅开始怎么都不肯,不过公子劝了几句还是随着过来了。这里晚上很安静,是说话的好地方,淳雅坐在公子的房里,我坐在她身边,公子让蓉儿睡觉去了,屋里就我们三人。 公子看着她,“你怎么会一个人的?” 淳雅静默了半晌,“阿哥,被你说着了,他看中的是我的家世,不是我的人。我走的时候身上没有带很多银子,没几天就花完了,他开始待我还很好,可是我钱没了就说后悔跟我出了京城。他说如果在京城,他还是个名角儿,说是我连累了他……”淳雅说着哽咽起来,我把帕子递给她,淳雅摇了摇头,擦了擦眼泪道:“后来,他也不唱了,我又没有进项,他就出去赌钱,整夜整夜地不回家,把我的首饰全给输光了。还要我写信问你们要钱,我不肯,他就打我,我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就一个人逃了出去。身上又没银子,饿了好些天,后来在路上晕倒了,有个茶农看我可怜就把我带了回去。就是现在的这户人家,他们给我吃饱,我给他们家采茶叶算作是还他们工钱。” 我听得难过得不行,又气又心疼,公子看着她,轻抚着淳雅的脸,“跟阿哥回去吧,再也不过苦日子了。”淳雅摇了摇头,“我不走,我的心已经死了,回不到过去了……”淳雅轻叹了一声,“我现在过得挺安稳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子。虽说过得清苦了些,可能自己养活自己,觉得自在。再要让我回去过那种锦衣玉食每天被人逼着干这干那的日子,我心里只会更觉着苦。” 淳雅累了,躺在公子的榻子上睡着了,我帮她掖紧被角。她一定很久很久都没有睡过这么松软舒服的床了,这会儿睡得好沉好沉。有人碰门,我和公子都警觉起来,公子放下帐子对我点了点头,我走过去往门缝外瞧了瞧,是顾先生。我心一定,把门打开,公子拱手,顾先生道:“容若,有件事要与你商量。”公子点了点头,看了看榻子,“进屋说吧,睡着了。”我把房门关紧,公子和顾先生在隔屋的罗汉榻上坐定,我给顾先生倒茶喝。 顾先生道:“淳雅肯不肯回去?”公子摇了摇头,“就想过无拘无束的日子,她当初走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顾先生点了点头,“淳雅丫头我一直挺喜欢的,性子是倔了些,不过是个好姑娘。”他看着公子的眼睛,“我那儿子比淳雅大一岁,至今未娶,在书院里头教书,没考功名。如果淳雅丫头愿意,我倒是有这么个想法,想问问你的意思?”公子慨然地看着顾先生,“当真?”顾先生定定地点头,公子道:“我去和淳雅说,她要乐意,那就再好不过了。”公子顿了会儿,“梁汾先生,成与不成,我都得谢谢你。”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