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方格的花坛,从红绿灯闪烁的十字路口开始延伸,像是上帝把笔触摁在这里,延出长长的一条拖尾。 连接着的是赭色石碑,烫金的题字,“高”字的竖弯钩锋利,如腾空的龙,连带着,连迈入校门的学生都蓄满精气神。 毕业两年,狄喧仍记得从十字路口走到校门要几步,花坛的哪一处有缺角,有凹痕。 沉葵开始上高中的那年,爸爸有时会开车送他们上学。就在这个十字路口停车,刚拉开车门,听见车后一声喇叭响。 “哔——” 回过头,江慷年家的车跟在后面。 狄喧和沉葵看着江慷年跳下车,书包甩在肩上,几步赶到他们跟前,叁个人晃晃悠悠地往前走。 路那一侧,两辆车“唰”一下经过,穿叁个红绿灯,右转弯,开进F大的校门。 有一天,江慷年严肃地对他们说:“咱们应该成立一个,F大教工子女联合会。难道一高只有咱们叁颗种子吗?!” 狄喧笑笑,听见妹妹一边吃包子一边答:“不用,和你走多了,会让人误会。” “误会什么?”江慷年举起双手,几乎是瞪着眼睛把沉葵上下打量了一番,“……我喜欢姐姐型的,你不符合。” 快走到校门口,沉葵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我喜欢我哥,你也喜欢我哥,大家误会了怎么办?” “胡说八道!” 江慷年脸都抽搐起来,偏偏还要扬起笑脸过闸机,表情都扭曲了。 狄喧就站在他身后,闸机屏幕上映出他的脸,笑眼弯弯的,耳根泛着红。 现在他站在沉葵背后,看见她仍是那身蓝白校服,头发像海藻一样披在肩上,裤腿挽起,露出一截细白的脚踝。 还是高中生的模样。 他多么希望这只是平凡的一天,他送妹妹去上学,在校门口注视着她走进闸机,和每一个一高的学生一样。 可她没有背书包,手里一迭诊断书,今天是回学校办休学手续。 沉葵回过头,指尖碰了碰他的腕骨,一点温热的接触,狄喧却莫名想到昨晚的性事,手臂交缠在一起,汗液津津地流淌,不分你我。 沉葵笑了一下,“哥,你不陪我吗?有好多书要搬。” 于是狄喧硬着头皮走进了校门,好在保安居然认识他,他跟在妹妹身后混进了闸机,一路都怕遇到熟悉的老师,问他是不是去读了F大,专业怎么样,生活怎么样。 那时候他只能笑笑回答,老师,我没读大学。 眼前又浮现鄞波的脸。 妹妹极其自然地牵着他的手,让他在教务处门办外等她,又带他到教室门口。 狄喧靠着走廊的栏杆站着,短短十分钟的下课时间,被来来往往的学生打量,或许以为他是什么优秀学长。 他把鞋子上的鞋带盯出了花。 沉葵总算出来了,抱着一摞高高的书,身边围着几个同学。他赶紧接过来,听见她同学叽叽喳喳的关心: “沉葵,要注意身体哦,我们等你回来。” “不就是生病嘛,你这么坚强,一定能扛过去的!” “笔记我们都帮你记着,卷子也都收好了,你别着急,现在学的内容高叁都会在学一遍……” 狄喧觉得心里暖暖的,看见妹妹露出羞涩的笑容,嘴角也向上弯起。 直到一个女生转过了话题,“这是你哥哥吗——” 然后她们一齐转过脸,视线落到他脸上,像吸铁石一样再也没挪开。 “你们好。”狄喧笑了一下。 视线中她们没什么反应,只是盯着他看,只有妹妹骄傲地抬了抬下巴,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垂下来。 “对,”沉葵咬字很重,“我亲哥哥。” 狄喧抱着书的胳膊僵了一下,望着妹妹的笑眼,脸颊突然开始发烫。 上课铃声适时地响起,围着沉葵的同学散去,走廊里一阵忙乱的脚步声。狄喧低着头,手指一下一下摸着书脊。 沉葵向他走了一步,声音轻得能被脚步声盖住: “……能牵手、接吻、做爱的亲哥哥。” 作者有话说: 哥的视角里看不清其他女生的脸(^^)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