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打开隔扇门,迎面就看见丽妃恭恭敬敬捧着食盒当门站着的模样。 李夕月要紧往一边躲避,但昝宁适时喊了一嗓子:“咦,领子后面怎么痒痒的?” 李夕月虽然不负责司寝,但此刻皇帝有话,她岂能一推二五六?只能绕到他身后,踮起脚看他后脖子哪里不服帖。 而蹲身向皇帝行大礼的丽妃,等于就连着李夕月一道请了安了。 昝宁拉了拉领口的镂金花扣,不动声色地噙了点笑意。 丽妃得他喊了“起来吧”之后,才又捧着食盒起身,讨好地说:“万岁爷尝尝奴才炖的燕窝羹吧。” 昝宁知道太后在外头,板着脸斥道:“你真糊涂,太后在外面,难道不该是朕洗漱清爽了前去问安?” 丽妃尴尬得脸红,也不敢驳斥或辩解,只能点头称是。 皇帝洗漱完毕,到外头给太后问安,顺便问道:“皇额涅大早到养心殿来,想必是有重要的训示?” 太后笑得融融睦睦的:“不急,不急,我已经用过点心了,你一会儿要去上朝,得赶紧地先吃点东西。” 转脸:“丽妃,还不伺候着?” 丽妃赶紧打开食盒,精致的青瓷铁线纹大碗,装着雪白的牛乳炖燕窝。她给捧出来,小心放在食案上,又用银匙搅动了一番。 李贵很见机,立刻对外头喊了“传点心”。尝膳的小太监进来,用专用的银牌试了燕窝羹,又用专用的银匙尝了一口。 昝宁便一副不急的样子,耐心地等早晨的点心一件一件摆上食案,侍膳太监传唱菜名,打碗盖儿,查银牌,侍膳太监跟着皇帝的眼神把点心布进盘子里。 这是皇帝用膳应有的规矩和排场,谁都不能说什么。 昝宁在众目睽睽之下吃点心,自然也吃不香,对付着填饱肚子,最后才尝了几口丽妃送来的燕窝羹,很给面子地赞了好,但按规矩只吃三口就不动汤匙了。 太后也不能说什么。等御膳都撤下去了,她挥退包括丽妃的所有人,才笑道:“昨儿看你发的上谕,礼亲王十六项大罪,十二项过失,宗人府给他革除了王爵,接着则该三司会审。这罪过的头一条:‘窃国弄权,矫诏欺君’,就够问个死罪了。” 昝宁顿时觉得刚刚吃下去的点心都像石块一样硬邦邦地积压在肚腹中,他不知太后这句四六不着的话到底是想为礼亲王求情,还是想一举直接弄死他。 他从小活在嫡母的阴影下,登基之后、亲政之前那几年尤其是时时关注她的脸色,现在即便是亲政第四年了,还是本能地怕她那种似笑不笑、似怒不怒的神情。 “皇额涅的意思是?”他小心地问。 而太后笑着反问:“咦,我能有什么意思?你这上谕不是明摆着要弄死他了吗?” 昝宁心里鼓励自己: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会儿必得杀礼亲王,否则反噬之力不可猜度。 他硬硬头皮说:“他这项罪过,确有实据。若加特赦,只怕不能服天下。” 太后真正笑了起来:“好得很!我就是怕你犹豫不决,迁延不动。礼亲王弄权,首要一点还想着篡改先帝的遗诏:先帝赐我‘御赏’印,就是为了钳制礼亲王,也为了扶持匡正你的过失。礼亲王竟然在外头散布谣言,说什么‘牝鸡司晨’‘妇道弄权’之类的瞎话,真是司马昭之心!想必你也都是知道的。” 昝宁这下明白,太后特意过来,是盯着今日的大朝,怕议论起礼亲王曾经提及的“皇上亲政,太后何不交出御赏印,归政得更加彻底些?” 她亦是司马昭之心,想着既然扳倒了礼亲王,就得把她的权柄握得更牢。 他心里虽极不忿,但这会儿礼亲王未死,他礼王旗下的余孽未除,他不得不借重太后的力量,也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