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辛点头:“妾生来不知父,与母亲相依为命,读书至今,也是得了历任县令资助。妾上京之际就大致知晓了结果,因此也称不上多么遗憾。” 阿四说:“那你的母亲也是被人略买入卅山县的?” 孙辛回答:“是,家母遭难后与母家失了联系,后来也寻不到归处了。” 阿四很同情这样命歹的女人,叹息道:“真是可惜,幸好恶人有恶报。” 感慨完,阿四引出正题:“既然你不知父,又为何说你父有罪,以至于你不能科考呢?分明是无父之人,却因父有罪而绝了科举,这不是很可笑的事情吗?” 孙辛对阿四的出言表现出一点惊诧,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苦笑道:“妾不瞒公主,有此父宁肯无父,奈何当年大案牵累甚广,但凡是成年有家室的男人,八成都牵涉其中,即使……” 阿四懒得听里头弯弯绕绕的东西,直言相告:“令堂是怎么说的?她承认过你有父亲吗?人都是母亲生的,却大可以是无父的,这并不妨碍什么。我的阿娘后宫男人不少,但无人能称我父,为什么你却有父亲?我不明白。” 一时间,孙辛心头回转过千万念,福至心灵道:“妾多谢公主提点,明日便上书与圣上陈情。”说着一脸振奋地打算告辞。 阿四挠头,有点想不通孙辛是明白了什么? 她是真的疑惑其中的原因,为什么外面的人都要把卅山县中可怜女人生下的孩子归为父系的孩子,退一万步说,这些孩子算无辜的人,那也应该算是母亲的孩子。 这个时代的人可以称为财产,孩子就是母父的财产。 男人违法把女人抓来,强迫工作、得来的成果是“孩子”。终于,女人得救了,她的劳动成果却不属于她,属于犯罪者。这其中的问题未免太大了一些,阿四都痛心疾首了。 所以,阿四今天叫孙辛来就是想问问这个。 但望着孙辛一脸兴奋的模样,她也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打断,只得让垂珠送人出宫。 阿四喝完杯子里的蜜水,示意柳嬷嬷再添,期间问:“嬷嬷,孙贡生似乎很高兴,但我的疑惑没有得到解答。为什么明明是男人从女人手中夺走东西,女人却不能拿回自己的东西?” 柳嬷嬷再给阿四添了半杯,“四娘还记得前不久讲的秦朝旧事吗?秦朝的律法细密而严苛,土地归属于皇帝,不算在庶民的财产中。” “是啊,我记得呢。”阿四抱怨,“《秦律》我听了部分就感觉头疼,这样的日子哪里是人过的?” 柳嬷嬷说:“《封诊式》中记载了秦时断案的过程,官府查封某男人的家产时,将房屋、妻、子、妾臣、衣器、畜产一概囊括在内,所以说,女人在当时本身就算财产。秦时就已经是这种情况,至今八百年,近千年的遗毒想要彻底拔除,非一日之功。” 而女人一旦死了丈夫,在外人眼中说不定就像是财宝克死了主人,主人压不住大财,但财宝终究要落进“人”的手中,所以财宝的下一任主人往往比之前的更富贵。 阿四沉默了,默默地喝完杯中蜜水,长长地叹一气。 她说:“男人果然是破财的,我得告诉玉照阿姊一声,屋里少养一些男人。” 不期然地,她想起被谢有容烧掉的立政殿,算起来立政殿也是两百多年的古物了,怪可惜的。 柳娘说了点八卦调节阿四心情:“端王府里年前闹起来的热闹不小,嗣端王的美人都不养在府里了,据说是在平康坊单独买了一处院落安置。” 阿四果真上钩:“发生什么事了?我说最近都没怎么看见玉照阿姊。” 柳娘笑道:“据说是楚王先前又送了一批美人给嗣端王,有出身不错的美人不甘心,求到左相跟前去了。说是一片真心照明月,一心留在楚王府呢。” “嗯?这和左相又有什么关系?” “左相姓名陈姰,是楚大王的生母啊。”柳娘如是说。 阿四大惊:“我怎么不知道?” 都说太子和姬赤华是罪王子,阿四一直以为她们的亲眷没的差不多了,原来是还活着的吗? 考虑到这个,她平时和阿姊们在一起的时候都不去黏糊阿娘的。 “两人平时瞧着也不亲近啊。”阿四奋力去回忆左相的面容,似乎还是能找到相似点的。左相瞧着就是好相处的脾性,这点来看,母子相仿。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