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上溅上水,人也被浇成了落汤鸡。 海珠这边还算好,栓子兄弟几个的渔船船身不大,差点被浪掀翻了。 又一个浪头过来,栓子他堂叔没站稳从船头滑到船尾,咚的一声栽了下去,好在身上拴着绳子,他在海里闭气放松身体由船带着动,等浪头稳了又拽着绳子爬上船。 海珠看着抽冷气,她清楚海上危险大,但还是亲眼看见了才明白到底有多惊心动魄。她庆幸自己有个金手指,不然穿过来当个普通的渔女,出海打渔这件事就能耗费她的全部精力,哪还有心思折腾别的。 齐老三更是冷汗都下来了,待浪头过去,海上平稳了,他拉住海珠说:“大侄女,要不我给你磕一个吧?” “你少让我折寿,我还想多活几年。”海珠擦脸上的水。 又往前行,路过一座礁石,礁石上落着一群海鸟,船路过时它们嘎嘎大叫,随即展开翅膀跟着船飞,胆子大的还落在船舷上。 海珠初时还不明白,当撒网捕鱼时发现它们眼中精光大盛,她顿觉不妙,果不其然,捞网时它们像抢食的狗,接二连三冲进水里抢夺网眼里漏出来的鱼。 栓子他们这些常出海打渔的已经习以为常了,海鸟落在渔网上被拖上船,他们淡定地抓着鸟扔向空中,顺手夺下它们爪子上勾的鱼。 一只黑毛海鸟爪子上的鱼没抓稳,咚的一下直直砸在船上,原本还在挣扎的海鱼瞬间不动了,老龟赶在鸟飞下来前一口咬住鱼腹。 黑鸟没执着于这一条鱼,它落在船舷上,在下一网鱼起网时又振翅飞了过去。 船上的鱼是人的,就是丢在船板上鸟看见了也不偷抢,这是人鸟和平相处共识。渔网里的鱼都抖了下来,渔船上的人又忙着整理渔网继续撒网。 手上攥着归拢在一起的网,人站在船尾腰腿出力,渔网抛出去铺散开,呈鱼鳞状箍在海水上,太阳光在鱼线上跳跃,转瞬又落在层层涟漪的海水里。 论起撒网,齐老三更在行,他在船尾撒网,海珠在船头控制船帆,这处海面下有鱼群,她控制着船在这处海域打转,拖着渔网挂住过路的鱼。 饱腹的海鸟离开了,紧跟着又换下一群,它们抖着羽毛落在船舷上,黑豆大的眼睛盯着海面。 “起网了——”远处传来吆喝声。 老阿婆循声看过去,一望无垠的大海上飘着乌色的船,各色船帆在湛蓝的海面上扬起。拉网时,鸟雀狂欢,渔网出水,拉网的男人喊起号子,出了水的鱼拼命甩尾,扬起的水珠在阳光下变得晶莹剔透。 “嚯,这网逮到大鱼了。”海珠望着远处惊呼。 逮到大鱼的渔民笑露了一口牙,黝黑的脸上,一口牙白的晃眼。 老阿婆心想她儿子应该也这么笑过,她环视一周,心里琢磨着海水上的某一个光点可能就是她儿子,他站在海水上替渔民高兴,也可能在拉网时站在人后帮忙出力,或是在水下驱赶鱼群。 渔船继续前行,晌午时,同行的渔船收了帆,拿出干粮坐在船板上填肚子,吃饱了再躺在船板上歇气。 老阿婆接过海珠递来的面饼,偏过头说:“谢谢你啊好丫头。” 海珠笑笑,她盘腿坐下来,问:“执念消了吧?想开了吧?” “想开了,海上没我想得吓人。”她伸出手空手抓风抓光,叹道:“死后若是有魂,我儿子飘在海上比埋在土包里更好。” “回去了好好过日子。”海珠嚼着面饼,玩笑道:“也别想得太开了,还是要活着的。” “不会寻死的,我要是寻死了,显得我儿的死是个笑话。”老阿婆不否认她在今天之前一直有这个念头,出海一趟才发现,渔民想要活着多难啊,她要是自杀了,都对不起她儿子的死。 面饼吃完,海珠去底仓提个桶上来,她把桶递给老阿婆,说:“要不要亲手打半桶水带回去?” 老阿婆没有犹豫,她拎着桶趴在船尾吃力地舀水拎起来,之后她就一直抱着桶,回程的路上紧紧护着,船再怎么晃,桶里的水一滴没洒。 海珠先送她到码头,又送老龟去岛上,过去的时候看见四五个小子丫头在沙滩上挖蛤蜊和海螺,她扔两条大鱼过去,说:“给你们加餐。” 最大的小子踩进水里捡鱼,喜笑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