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的面容于岁月中模糊,他苦涩地想恐怕即便让他心生幻想,他如今也无法完整地勾勒出曲梦的容貌了。 黄之谦嘴唇微张,声音哑在了喉咙里。他与季宜薇不同,季宜薇可以随时唤一声梦姐,可这十年里他从未再叫过曲梦的名字,如今也无法开口。 那抹脆弱的鬼影似有所感,目送季宜薇被人带走后又回眸,一眼看见半跪在地上的黄之谦,两两相顾却无法相见。 曲梦想起她遇事前的那天下午,糖水铺里的人还有许多,黄之谦在帮她的忙,额上覆了薄薄的汗水,他说想让她早点儿结束早些回去,因为他今日不能送她了。 以往每次他送她回去的路上总会编些故事给她听,昨日说的那个故事还没结束,于是曲梦比划着手势问他那故事后来呢?趁着他还没走,她想听完。 彼时黄之谦摸了摸她头顶的发,脸颊微红,慎重又温柔地道:“这个故事很长,一时半会儿说不完的,待我们成亲之后,每天晚上我都说给你听。” 黄之谦的故事总是现编,张口就来,唯独那个故事没有结尾。 谢灵峙收了曲梦的魂,无声无息。 黄之谦终于走到了琵琶跟前,捧起琵琶,瞧见琵琶裂开的痕迹里有一捧灰,不用想也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了。几个官兵围在黄之谦的身边,黄之谦方才刺杀未遂,即便不用死也逃不开罪责。 他毫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只将琵琶紧紧地搂在怀中,泪水无声地落了下来,搂着琵琶的双手颤抖,就像搂住十年前他不曾搂过的未婚妻的尸体,温柔缱绻,小心翼翼…… 奚茴无自觉地抓住了云之墨的袖摆,心中莫名涌上了些许酸涩。 凡人之死便是死了,活人与死人便是再相爱也是不能在一起的,分隔两界,对面不见。 奚茴又朝云之墨靠近了两步,目光从黄之谦的身上移开,缓慢落在身旁人的脸上。 她与云之墨,也是生死之隔。 生者与亡魂,之间真的隔了界限吗?那是怎样的界限?多长?多深?能否跨越? 为何只要想到她与云之墨也如黄之谦与曲梦,奚茴便觉得心里酸涩加重,呼吸也变得沉闷了…… 第49章 琵琶有语:十三 ◎没有云之墨在,也没人与她站在一边了。◎ 一行人回去客栈的路上, 赵欣燕忍不住问:“谢师兄为何不让黄之谦见一见曲梦?若他们见面了,或许这其中的谜团就解开了。” 应泉道:“曲梦死于非命,当年涉案有十三人, 季宜薇花十年复仇,黄之谦拉着狐妖一起成了帮凶, 如今事情已了, 能有什么谜团?” 叶茜茜连忙道:“可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你我都不清楚, 当年的案子为何会被冤叛?黄之谦对曲梦那般情深, 难道就不能在送曲梦走前让他们再见上一面?” “为何见面?”应泉问。 叶茜茜道:“为情啊!我们行云州人捉鬼也不是没有感情的, 之前在年城送走戚袅袅他们,那小道士想过来道别,我也贴一张符让他能看见鬼魂, 反正符纸撕下就没用了,也不妨碍什么。” “有些人能见,有些人见不得。”谢灵峙此刻开口。 小正要见戚袅袅, 是为了作别, 他对戚袅袅没有多深的羁绊, 与季宜薇和黄之谦对曲梦的感情不同。这二人一个能为曲梦杀人,一个能为曲梦自杀, 既然在他们的心里曲梦早于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又何必让他们看见曲梦的魂魄,平白生一桩伤心事。 被黄之谦知晓曲梦的魂魄尚且在世, 又不知他会折腾出什么事来。 过去的就留在过去好了, 如今已能放下, 何必再多折磨。 叶茜茜撇了撇嘴, 小声对赵欣燕小声嘀咕了句:“大师兄好无情啊。” 应泉瞥了她一眼, 叶茜茜没再说话, 应泉又看向谢灵峙,心里知道其实谢灵峙不是无情,正因重情,才会对黄之谦感同身受……他知道以黄之谦的罪不会叛死,也知道若叫黄之谦看见曲梦的魂魄他必不会苟活。 至于从衙门里再出来的黄之谦选择怎样的生活,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奚茴与云之墨跟在他们身后,并未将几人的谈话听进去。奚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尚未走出来,她眉心轻锁着,似是很为难。 奚茴是个习惯安静环境却不习惯安静的人,云之墨不在的时候她便能沉默着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可云之墨在时她总是上前主动搭话的那个,滔滔不绝说一些有的没的,哪怕是生活中的琐事也一并说出,毫无保留。 如今安静得倒是不太正常了。 “你在想什么?”云之墨瞥了一眼奚茴抓着他的手。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