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微问他:“那我们该怎么办?” 祁令瞻道:“等待,忍耐。” 这偏偏是照微十八年未能修成的圣人心性。 “金人践踏,要我们忍耐,臣子欺君,要我们忍耐,人生不过百年,忍到三十功名作尘土、八千里路空云月,纵于死前得偿所愿又有什么意义?难道枉死的故人能魂兮归来?难道割奉的山河能收拾如旧?……兄长,你做得成司马懿,我可做不成。” 照微以为他会生气,但祁令瞻脸上却浮出浅浅的笑。他笑时是极好看的,只是让人心里不舒坦。 仿佛尊长宽恕小辈狂妄的冒犯。 祁令瞻说:“忍不了,你便走吧。你不正要随韩丰到西州去吗?听说那里地卑天高,可狂歌纵马,不似永平侯府令你摧眉折腰,不得开心颜。”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欲辩白,而祁令瞻已走出门,走进漫天飞雪。 今夜无星无月,苍穹如混沌未分的虚空,只自檐角灯笼莹莹处,凭空抖落飞雪如絮,簌簌,簌簌,湮没渐往无尽处延伸的脚印。 若是走出院门,回身不能闻檐下铁马,不得见来时踪迹,白茫茫一片教人踟躇,又该往何处去? 照微独立窗前,念着祁令瞻离开时的背影,先他一步迷茫了。 雪压竹折,噗一声溅在窗棂边,照微拍掉衣上雪霰,忽而望见抵在门边的纸伞,搁在桌上的手炉。 这样大的雪,这样冷的天,兄长他…… 心念微动,照微转身换上棉靴,披了火绒貂披风,右手执伞,左手拎起手炉,迈步朝满院风雪中追去。 祁令瞻并未觉得冷,麻木于他而言已是常态。他负手行于雪中,心里也在思忖照微的话,一时觉得令人惋惜,一时又觉得头疼。 照微深一脚浅一脚追上他时,祁令瞻已是雪落满身,离他的院子只剩几步路。 他颇为惊讶地看着追过来的照微,心道:难道将他骂作缩头乌龟尚不解气,特追来再过几句嘴瘾? 面上不动声色问道:“是我落下了什么东西?” 照微将炭暖香热的手炉递给他,祁令瞻见此双眉轻扬,接过后道了声谢。 本要将纸伞一同给他,递出去,又改了主意收回来,让出半个伞面擎过祁令瞻头顶,说:“我送兄长回去,这伞我回去时用。” 祁令瞻生得颀长挺拔,比照微高了一个头,又戴着玉冠,照微举伞举得吃力,祁令瞻垂着脖子,也不甚好受,虽念她难得体贴,走了两步后,仍忍不住从她手里接过伞,说道:“我来吧。” “兄长的手……” “张伞无碍。” 他接过伞,脚下却转了个方向,对照微道:“我先送你回去。” 照微跟上他,听他淡声道:“我知道你有些能耐,但女儿家还是要少走夜路,眼下虽在府中,侯府毕竟关不住你,你要自己经心,改改不带侍从的习惯。” 照微心道,树大才招风,祁令瞻更应少走夜路。 转头看见他擎伞的手,黑色的手衣紧紧攥着伞柄,想起他在夜路上遭遇的祸事,终不忍言,故而低声应道:“兄长教训的是。” 教训的是。这四个字让祁令瞻感觉有点怪异。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她是被什么东西下了降头? 祁令瞻转头去看,正对上一双清亮的眸子。 雪夜无月,青石径两旁稀疏挂着几盏灯笼,一半罩在雪里,一半漫在无边的空寂中,暗金色的灯光投到路上,只依稀能看清路的方向。 分明一切都是雾蒙蒙的,她的双眸比雪夜更黑,光彩却能照彻人心。 祁令瞻缓缓转过脸,攥紧了手里的伞。 他于寂静中开口道:“今夜与你说的话,只是盼你自珍,不要轻身与虎狼周旋。你若觉得在永京过得不痛快,可随你的心意,或去青城,或往西州。我在西州有交情,可托朋友照看你,韩家非你的好去处,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