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放学回家之后要做很多事情。”索朗措姆耐心地说,“做农活和家务,像达桑曲珍,她在学校里自己吃完饭之后,回家要给她卧病的爷爷做饭,还要做猪食、挤牛奶,现下要九月了,马上就要秋收,他们……” “等一下,抱歉校长。”许南珩打断她,“我明白这里的孩子会分担家务和劳作,但现在都初三了,关系到未来啊。” 索朗措姆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她说话总是温声的,也没有因为许南珩理想化的发言而急于反驳。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许老师,我很感激你的教学热情,我也很理解,你是北京来的,你看到这里的条件之后,你唯一的信念就是让孩子们出去。” 这话没错,许南珩教养很好。这些日子里无论是教学楼打扫卫生还是厨房帮忙打下手洗锅刷碗,即便干活不那么利索,但从没露出过嫌弃的神情,哪怕是下意σw.zλ.识反应。 索朗措姆也是真心感激他,她接着说:“但转变需要时间,他们的父母,会说汉语的大多出去打工,不会说汉语的,就在山下的施工队做苦力,他们十三四岁、十五六岁,种土豆、挖虫草、放牛羊,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 许南珩沉默了良久。 在这段沉默的时间里,他萌生出了一丝悔意,昨天训周洋是不是训得有点过了。可能周洋只有那个时候是放松的。 而索朗措姆就是留着时间给许南珩沉默,她更明白许南珩需要消化这些信息,首都来的年轻教师,可能大数据都不会推送这些内容给他。 所以很多时候人会进入一种困境。 这种困境通常可以看做是“死胡同”,父母外出务工,是为了家里有生活费,父母不在家,子女就要照顾老小。别看周洋那样吊儿郎当,他家里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全靠着他照顾。 周五下午的会议最后也没开出个所以然,许南珩怅然地躺在宿舍床上,垫了好几层的床软乎又温暖,随着时间走到八月末尾,西藏渐渐冷了,就像方识攸说的那样。 许南珩这晚很久睡不着,他开始不确定自己在这里支教的教学意义。 那些有关“未来”的字眼好像在这里没办法作为学生学习的主要驱动力,因为有一个更强烈、更具象的驱动力它叫做“活着”。 许南珩这么躺着,悠长地叹了口气。 大少爷很少这么无力又无措,可这世界就是个巨大的金字塔,它就是这样运转的。 手机震动了下。 许南珩举到面前,解锁。 方识攸发来的微信:[忙完了吗?] [刚开完会,躺着呢。] [方便下楼吗?]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