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恕漆黑的眼眸无波无澜,长久凝着面前这盘死局,手中黑子终于落在白子包围的边缘,才倏而抬眸,透过书架缝隙看到那个纤细单薄的身影。 自她进来,落座提笔,就连咳嗽声,都是轻轻的,那是不同于西北的春日和风,远远看着,孱弱又乖巧。 ——这是宁远侯对未来夫人的第一映像。 然而经年后,宁远侯对着自己娇纵爱耍小脾气又顶顶聪慧厉害的妻子,只觉他这二十几年是白混了。 诚然都是后话。 至于此刻宁远侯为何会在藏书阁,不是凑巧。 今晨进京回府后,江恕稍作整顿,本该进宫面圣,汇报西北近况,皇帝却是先派人指引他来了这藏书阁,安排好茶好水伺候,只道被此棋局困扰良久,其意明显,他倒也淡淡承下,不言其他。只是未曾料到,皇帝还会特意安排朝阳公主过来,若说无心是假。 只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不得而知了。 现下,棋局已解,江恕却是罕见地有些犹豫。 就这般走出去,只怕要吓惨了那娇贵人。 这老皇帝……倒是当真对他放心。 正当江恕敛眸思忖间,常念解了他的难。 只见先前还背脊挺直、认真书写的小姑娘忽然撂了笔,倦懒地趴到了案几上。 “好困……”常念嘟囔着,眼皮慢慢耷拉了下去。 她以为这诺大而安静的藏书阁只有她一人,自然无甚拘束。 且,她朝阳公主又不是菩萨,便是如今时机未到,没有设计向皇后寻仇,也委实没法对前几日才对她下毒手的女人写什么生辰话本。 爱听不听。 然坐在身后的宁远侯:…… 江恕冷峻的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就此起身出了藏书阁,行至常念身边时眼眸都不曾偏一下。 趴在窗边偷瞧的王公公立时就皱了一张脸,正要回勤政殿给皇帝报信,却见阁内,身形高大的男人忽然顿了步子。 王公公屏住呼吸,盯着里头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江恕是在长案前停了脚步,侧身瞧了一眼半开的窗扇。 时已深秋,天气转凉。 耳边又浮现那话:“朝阳公主身子骨弱,一丝风也吹不得。” 他伸出长臂将那窗扇轻轻阖上,垂眸间,少女毫无防备的恬静睡颜映入眼帘。 点染曲眉,长睫似羽,精致的五官勾勒出一张卓绝漂亮的脸蛋,冷白胜冰雪的肌肤似白瓷一般,美的清冷脱俗,而又透着脆弱,仿佛触之即碎。 窗户关严实,江恕收回手,目光只在姑娘家手腕上祈福用的桃雕手串停留了一瞬,而后神色无常地出了藏书阁。 那头,王公公掩不住笑,胳肢窝夹着拂尘,小跑着赶回去给皇帝通报。 - 江恕由宫人带至勤政殿时,皇帝和蔼可亲地笑着,上下打量这熟悉又陌生的年轻男人,颇有几分老丈人看未来女婿的满意。 “爱卿来了,西北入京,路途奔波,快坐。” 江恕自知西北势大,此番进京并无半分桀骜不驯,掀袍跪下,拱手行礼:“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快起来快起来。”他这般宠辱不惊的作风让皇帝的笑意深了些,皇帝亲自上前两步扶他。 君臣二人落座,即有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