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是万万不能说的。不过,这么一大群人都变哑巴了,岂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傅铭,梁俊安身上真的有问题。 …… …… 一盏茶工夫后,傅铭、梁郡守坐在了一间稍小的花厅。 梁郡守的脸色都是白的。傅铭看他片刻,语气还是显得温和,说:“我看安郎的模样,可是得了梦魇?……京中仿佛也有这种事,当时是寻一名太医开了方子。我这就写信回宫,找那太医把方子要来。或者,让他本人来也是行的。” 这其实是一项很没诚意的提议。毕竟天高路远,太医真要过来,不得花费三两个月工夫?而依照傅铭见到的梁俊安现状,他很怀疑对方还能支撑多久。 但也是这个提议,展露了他对梁俊安的关切。听得梁郡守面皮抽动一下,良久良久,长叹一口气。 他说:“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怎么偏偏有那么个孽障。” 傅铭说:“安郎敏而好学,年纪轻轻就有了乡试名额……”如今正是太平年份,人口增加,读书人的数量同样增加,官位却没多少变动。这么一来,科举上的关卡也严格许多。要参加乡试,可不是当了秀才就行的,还得考进前两等。被卡在这一关十年、十数年的都大有人在,相比之下,梁俊安尚不到弱冠之年,已经有资格走入乡试考场,可不是十分优秀? 在原先,这话会让梁郡守满面骄傲。可现在,却只让他灰败的面色更加难看。 傅铭的话音逐渐轻了下去。但是,他的目光依然直直地落在梁郡守身上。 他必须知道梁俊安的状态,知道那个如今看起来疯疯癫癫、不理外物的青年究竟有没有可能听到自己与顾邈的对话。而梁郡守此刻展露出来的犹豫、踟蹰,甚至包括一点没有明说,但已经在举止中显示出来的,对“希望九王爷莫要追问下去”的哀求,都一律只当不见。 在他看似温和,实则坚定的态度之下,梁郡守长叹一声。 他还是实话实说了。广安府的好大夫,乃至整个乾郡中有名望的行医,都已经被找来一遭,却都没有用处。如果九王爷真能叫来御医,也许会有转机呢? 梁郡守说服了自己,这才开始娓娓说来。 “此前并非有意欺瞒九王爷,”梁郡守道,“在此之前,那孽障的确是在寒山寺读书。” 时人是有这样的传统。家中富贵,不能苦读,便去山中。 寺里有师父准备得粗茶淡饭,也有同样就苦读的同窗好友。所有人在各自的房间里,日日都有读书声。偶尔这些秀才还会斗一斗文章,摸清楚自己与旁人还有什么差距。 梁郡守年轻时也有这么一遭。所以,对儿子提出是寒山寺,他是很赞同的,认为文人正该如此。 可如果他提前知道儿子会变成今日的样子,那就算扼着他的脖颈,他也要说:“不行,不可去!” “……只是读书之时,不知怎地,遇到一个,唉,一个戏子。” 傅铭眼神晃动一下:“戏子?” 梁郡守说:“我原先不曾知晓,还是府衙中有人去听戏,回来告诉我此事!说那孽障不是在读书吗?为何又去了梨园。我起先不信,可还是让人去查探。这一查,就真的探出来,那孽障不光听了戏,还花了大价钱,当了那戏子的入幕之宾!” 说到最后四个字,梁郡守的脸色近乎扭曲了。是,人人都有爱色的时候。但梁俊安一旦中举,等待他的是多好的前途?他们这种家庭出身,梁俊安根本不用和寻常举人一样九品乃至不入流的小官熬起。他自然会给儿子铺就一片坦途,到时候,梁俊安娶妻生子,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是,梁俊安不爱淑女,不爱大家闺秀,却是喜爱了一个戏子。 那甚至是一个男人——不,也幸好是一个男人,不会怀孕,不会带着不知道是谁的孩子踏进郡守府大门。 想到这里,梁郡守的面色终于略有和缓。他干巴巴、快速地说完后面的话:“我自是大怒,将他带回。可那日之后,他便成了现在的样子。一天天的,不做正事,满心都是再去找那个戏子。最先防备不及,倒是真让他跑了几次。现在,”梁郡守冷笑,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