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光大开大合,却也静谧无声。 两势同起,他动了杀心,没有留情。 谢星摇也没有。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豪赌,剑光穿破光幕,斩落飞溅的流光。 猩红鲜血缓缓晕开,如同浸染于宣纸之上的泼墨。 谢星摇低头。 长剑堪堪刺入她皮肤,便浑然卸下力道,没有继续刺入的气力。 心口的血渍浸湿衣物,并不多。 与之相对的,是从楼渊口中涌出的大量鲜血。 风起风落,日月消弭,断心诀深深印入他识海,引出地裂山崩。 这一刻,不需要任何言语。 高大的男人垂眼看着她,嘴角猩红,扬起微微笑意—— 这让谢星摇忍不住又一次想,五百年前那个叱咤风云的魔尊,从未这样笑过。 温和恣意,如水如波。 这是她所熟悉的,意水真人的神情。 每当她的断心诀有所领悟时,意水都会拍拍她脑袋,展露如出一辙的笑意。 如今她终于学会了全部,他便也这样笑起来。 空气里静默一刹,不远处的天边,骤然凝出苍茫乌云。 雷声轰鸣,谢星摇明白,那是天道。 楼渊死于她手上,天道不必担心因果紊乱,而扰乱天道秩序之人,理应魂飞魄散,永不入轮回。 乌云渐进,即将吞噬他们所在的角落。威压强悍无匹,让浑身上下的每一滴血液都在叫嚣着逃离。 其他几人身受重伤,神识无法承受此等巨力,失去意识昏昏倒地。 谢星摇却只是看着身前那人的眼睛。 她总是这样。 聪明得过了头,偶尔会让人觉得难办。 楼渊轻哂,双目微阖。 与穿越者们不同,他自发进入了意水真人的身体,得到了属于他的全部记忆。 楼渊其实很不明白,居然会有人这样傻,将自己的一半心脉渡给弟子,无异于舍弃大半修为。 因为拥有所有的记忆,对于他来说,扮演意水真人轻而易举。 他一天天模仿那人说话和微笑的表情,也喝起从前绝不会沾染的酒。小阳峰又破又旧,弟子们吵吵闹闹,他觉得心烦,只想尽早结束这一切。 …… 因为他是楼渊,而非意水。 只是有时候,在很少很少的有时候,看着那几个年轻人嘻笑打闹的模样,楼渊会情不自禁地想,当年的师父,是不是也像这般静静看过他。 那他们,又会不会像他看待师父那样,将他当作重要之人呢。 意水的记忆时时浮现于识海,莫名其妙地,他有时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楼渊还是意水。 也才会在某天,眺望着漫天云卷云舒时,忽然情不自禁地想:希望能让时间永远停在那里。 可时间哪能停下。 鬼使神差,他开始教授谢星摇断心诀——那个有可能让他万劫不复的咒法。 或许是因为他习惯了当一个“师父”,又或许,他觉得有些累,想要结束这一切。 住在意水真人的壳子里,他偶尔会暗暗去想,当初自己所做的一切,当真是对的吗。 楼渊神色淡淡,半晌,似是无可奈何,轻轻抬起手来。 男人掌心通红,唯独伸出的食指干干净净,不偏不倚,落在她额头。 他看着谢星摇,眸色昏黑,仿佛在遥望另一段更为遥远的时光,另一道同样孤零零的影子。 楼渊笑了笑:“走吧。” 她理应离开。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