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渊向前。 身体里的咒法还剩下一点,说明老道士并未完全死去。 听见声音,老人扭头。 白发白须尽数沾染鲜血,他极力扯出一个浅笑。 楼渊想说什么,他却摇了摇头。 今夜的山中祥和宁静,老道士躺在血泊里,轻颤着伸出手,点了点青年额头。 他说:“走吧。” 身体里的咒术,在这一瞬间尽数散去。 一切都安静了。 耳边是楼渊喑哑的哭声,谢星摇感受着他眼中涌出的泪水,忽然想起很多很多。 总是温温柔柔笑着的师父。 会给徒弟精心做上一顿热腾腾佳肴的师父。 得到小礼物,喜笑颜开的师父。 会在每一次他出远门后,静静站在山头等他归来的师父。 以及见到徒弟遥遥归来,笑着说“像个小猴子”的师父。 ——这是楼渊记忆里的老道士,也是谢星摇所熟悉的“意水真人”。 楼渊让自己成为了他。 耳边的哭声喑哑不绝,恍惚间,谢星摇还想起自己头一回来到凌霄山的时候。 那天早春艳阳高照,山中有熏风拂过,她从月梵的飞车跳下,开开心心叫了一声“师父”。 那时候,意水真人的壳子里,应该就已经是楼渊了。 或许,有个很小很小的可能性,看着他们,楼渊想起曾经的自己。 还有那个白发白须的老人。 于是手里的酒葫芦悠然一晃,小老头笑着对他们说:“你们这是……被野猴附身过?” 第97章 楼渊将老道士葬在山中。 时值深秋,四野萧瑟,他身受重伤,每动一下,都会生出无休无止的剧痛。 夜风冰冷刺骨。 灵力全无,疼痛难忍,谢星摇看着他一点点填上土坑,不知不觉,指缝中早已鲜血淋漓。 她附着在楼渊的识海中,快要被疼得麻木,冷风瑟瑟,忽然打了个寒颤。 不太对劲。 楼渊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燃烧。 铺天盖地的剧痛已经让她阵阵失神,热意滚烫,突如其来,无异于雪上加霜。 谢星摇咬了咬牙。 热气从识海滋生,一直往下蔓延生长,渐渐汇入五脏六腑。 血液仿佛在疯狂翻涌,好似烧开的沸水,将楼渊灼得苦不堪言。 当他抬起双手,谢星摇不由一怔。 青年的双手沾满鲜血和泥土,肤色苍白,此时此刻,竟莫名泛起诡异的红。 那猩红似是源自骨血之中,在皮肤上幽幽浸染,颜色越来越浓,越来越骇人。 谢星摇眼睁睁看着这幅诡谲怪异的景象,只觉身体里的不适感逐渐加重,由热气变为滚烫。 恍然的一刹,她终于看清了。 并非是由血液透出的猩红,那色泽沉郁凝重,散发出缕缕莹光—— 分明是从骨头里生出来的。 仙骨千百年难得一遇,本身澄明润白,不染俗尘。 倘若身怀仙骨之人心生邪念,有害人利己的念头,仙骨便会遭到污染,被浸出灰黑颜色。 然而楼渊不是这样。 他后来所做的一切,都并非出于邪念。 风声呜咽,如泣如诉,青年跪倒在新立的坟前,血泪淌落,弓起的脊背止不住颤抖。 他只是恨。 凭什么仅靠那人的三言两语,就能定下他一生的命运;凭什么这世上污浊不堪,那群所谓的名门正道道貌岸然,却能享受无尽风光。 凭什么他的师父一生行善,却要因为他,落得如此下场。 他想毁掉那些自以为是的仙门大宗,更想杀光这些丑恶不堪的人。 那是彻骨的痛苦与愤怒。 恨意狂涌,侵蚀血与骨。青年紧握双拳,喉头倏动,发出野兽一样的低泣。 在他识海中,魔气渐生,吞噬无边神识;而那块原本莹白的仙骨,同样有了异动。 强烈的滔天恨意,是世上最为强烈的情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