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刹那,谢星摇明白了一切。 他日渐损毁的目力,从来不会握住重物、甚至不曾提笔的右手,还有身体中莫名其妙的邪气与死气。 在好不容易见到一丝希望后,是晏寒来亲手斩断了自己的退路。 女人拧眉瞧他,欲言又止,半晌吐出一句:“疯子。” 献祭的过程很是漫长。 或许时间其实很短,只不过在谢星摇看来,每个瞬息都被无限拉长。 首先是眼睛。 晏寒来抬手,将妖气打入其中。 撕裂的疼痛来势汹汹,谢星摇看见他弓起身子,眼中有血渗出。 然后是作为邪气容器的五脏六腑。 她浑身战栗,闭上眼睛。 最终来到右手。 以珍视之物,换取更多力量。 毫无迟疑,晏寒来亲手将它扭断。 邪气四涌,丝丝缕缕沁入他体肤,少年咬牙不发出声音。 但他终究还是落下泪来,水珠混着血液,打湿苍白脸颊。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条无法回头的死路。 他的身体将日渐颓败,只要邪术不停,就将有一日遭到反噬,暴毙死去。 他的气息将混入浑浊邪气,永不可能与正道为伍,肮脏得令人恶心。 还有他的右手。 无法用力,更不可能握剑—— 他再也不会成为幼年时满心憧憬的那种人。 曾经的他,明明也有过期待。 冷汗浸湿额头,晏寒来低笑出声。 如今的他,哪里还配抱有期待。 邪气翻涌,少年跪立于地。 他本不应该看见谢星摇的。 许是神识与识海有了最后一瞬短暂的相遇,当晏寒来颓然抬头,恰好对上她眼睛。 他不知眼前所见是梦境还是幻象,视野被血水模糊,轻轻眨了眨眼。 “姐姐。” 晏寒来低声说:“……好疼。” 他逞强了一辈子,这种话,只能对着梦境说。 完整的画面倏然消散。 神识震颤,眼前所见好似碎开的镜面,每一面上都倒映出不同的景象。 与晏寒来有关的景象。 身受重伤的男孩浑身是血,独自行走在陌生的小巷,见到他的人纷纷惊惧退让,有好心之士上前询问,被他颤抖着躲开。 满目冷意的少年立于桃林,自林中行至村落。离川寂寥无人,只剩下一排排颓圮破旧的房屋。 他手中掐出法诀,在每一处角落搜寻血迹与怨气,将它们凝成一颗血珠——被晏寒来挂在耳边的那颗血珠。 还有谢星摇无比眼熟的暗渊。 他于深夜抵达暗渊,屠灭一只只食人邪祟,将邪气一丝一缕,尽数纳入体内。 也正是在不久后,意外听得一声枪响。 晏寒来是当真想救她。 在他们最初相遇的时候,没有丝毫阴谋诡计。 神识剧烈颤抖,已经到了离开的时候。 意识如同一艘小舟,在水流中渐行渐远,谢星摇慌乱抬手,拭去眼底泪珠。 然后在突如其来的寒气里,浑身一颤。 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谢星摇轰然坐起身。 身体恢复了实打实的触感,不再是可怜兮兮的半透明,起身之时,脑子里传来一阵闷痛。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