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对她殷切,又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那三百多年前……年少的情谊吗? “您不讨厌他。”阿箬低声道。 此处只有她和寒熄二人,即便阿箬的声音再小,寒熄也能听得到。 以往碰见岁雨寨中的人,阿箬都能明显得感觉到寒熄的心情起伏。他讨厌那些人,不论是吴广寄还是蓝,亦或是当年只是孩童什么也不懂的白一,寒熄对他们都有抵触。 他在还是白骨被阿箬背在身后时,阿箬便能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喜怒哀乐,他的不喜欢很明显,只要足够沉默,眼神恹恹的,必是厌烦抵牾一个人,可他方才……竟然还对何时雨笑? 不是他平日里温柔好相处时脸上的似笑非笑,是真真切切面露友好的一记笑容。 “为何呢?”阿箬的目光从何时雨身上收回,认真看向寒熄:“您为何不讨厌他?” “阿箬。”寒熄朝阿箬笑着:“阿箬,不,讨厌,他。” “谁说的?我讨厌他。”阿箬抿嘴:“我讨厌他骗我,你知不知道当年若不是因为他把你的……我、我也不会……” 寒熄就像根本没听见她的话,只在阿箬皱眉时抬手,将落在她头上的一片梧桐叶摘去。 阿箬见他如此,心中再多的痛苦也无法倾诉了,她再痛苦,能有当年的寒熄痛苦吗?若论其中苦主,寒熄才是最大的那个。 “罢了,与你说,你也不知道……”阿箬垂头,捻起一片梧桐叶,揉了又揉。 好半晌,厨房炊烟起,饭菜香味传来,寒熄的声音才似一阵风,轻飘飘地落在了阿箬的耳畔。 他道:“我知道。” 第60章 梧桐语:八 何时雨做饭的时间掐得刚好, 三菜一汤端上桌,恰是日落时分,红光漫天, 映着枫叶, 像是置身于漫天大火之中,徒见其焰,不受其燃。 隋云旨没敢上桌, 他双臂环胸看不出现在这算个什么状况, 不懂阿箬分明要找那些身怀仙气之人杀了对方, 却又能和眼前之人坐在一张桌上吃饭。 吴广寄死得很快,阿箬是在隋云旨的眼皮子底下施的法,她连犹豫的眨眼都没有过一下。 何时雨的待遇, 终是与吴广寄不同。 白灼青菜, 醋溜三丝,油浸笋干和三色菇汤,看上去有模有样, 都腾腾冒着热气儿。 梅子酒就放在桌案边,伸手便能拿到, 阿箬没碰, 何时雨给自己倒了一杯。 殷柳坐在他身边,挨着阿箬,圆桌对面空下来的位置原先是给隋云旨留的, 现下正好隔开了寒熄和何时雨。 一方小石桌, 三人安静地吃着饭。 阿箬食欲不佳, 没吃多少便停了筷, 她特地看了一眼殷柳, 对方也不知在想什么, 味如嚼蜡般只吃着面前的菜,见阿箬停筷,也立刻停下,眼神偷偷打量了阿箬与何时雨。 她脸上的黑气更重了,瞧着愈发苍老。 阿箬忽而询问:“你身体不好?” “啊?”殷柳抬眸,愣了一瞬又点头:“是、是有些老毛病,人年纪大了也没法。” 何时雨饮下一杯酒,对阿箬道:“她胃不好,心肺也差,自生下来便没长好,为多年顽固旧疾了。” “哦。”阿箬便没再开口了。 饭后何时雨去井边洗碗,殷柳便回房洗漱。阿箬没喝酒,但满院子都是梅子酒的香味儿,她起身绕着院墙脚慢慢踱步,梧桐叶吹得遍地都是,阿箬还在思量,究竟要如何向何时雨开口。 “阿箬姑娘。”隋云旨走上前,问了句:“你脸色不好,没事吧?” 阿箬抬眸瞥了他一眼,反问:“你能看得见人印堂之气吗?” “修妖后,能瞧见一些。”他说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朝殷柳的房中看去一眼:“她脸上就有点儿黑。” “连你都能瞧见,可见黑气之重。”阿箬道:“印堂发黑者无外乎两种情形,一是被邪祟缠身,灾厄连连,二便是大限将至,寿命无几,以你所见殷柳属于哪一种?” “此地灵气充沛,是修妖的好去处,我都能看出这是块风水宝地,那她脸上的黑气自不会是因为第一种。”隋云旨说完,撇了一下嘴:“他们夫妻二人不能同生,说不定能同死。” 阿箬闻言,瞪了他一眼。 隋云旨却无所谓地笑了笑:“阿箬姑娘别恼,对于真正的有情人而言,同死未必不是幸事。至少好过我爹那般,余下的所有岁月,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在为故者伤心难过,失魂落魄。” 阿箬又沉默了,隋云旨这话说得其实有几分道理。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