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站起来,长刀架在了赵焰的肩上:“怎么?你敢抗命不成?” 赵焰扶住东里荼蘼,去探她的鼻息,她还有微弱的呼吸,不过人已经昏厥过去了。 赵焰解下披风包住了东里荼蘼,就将她放在城门下一处淋不到雨的角落里,不顾身后紫林军上级对他的怒吼,沉着脸色看向城外密密麻麻的人,心口浮上悲凉道:“先扛过这一夜吧。” 等扛过了这一夜,等大雨过去,天亮之后,或许他们还有转圜的余地。 这一夜扛下去并不容易,煊城死伤无数,有一处城墙角被敌军攻破,已有不少东车国的人翻入城中,遇人便杀,不论男女老幼,提刀便冲入了屋子里。 那几百个被放入城中的东车国人在这一夜化成了恶鬼,惊吓得百姓四窜逃离,脆弱的城门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撞击,如饕餮过境,寸草不生。 白一这一路,被人杀了无数次。 他幼小的身躯倒下,再重新爬了起来,一遍一遍地重复。 只要靠近城门,便会遇见闯入的东车国人,他们手执长刀,捅穿了白一的肺腑,将他高高扬起,再重重扔下。 这具孩童的身体始终比不上壮年人,他连逃跑都比别人慢许多,一旦场面混乱起来,他不但会被东车国的人杀死,甚至会被煊城的百姓踩死。 他如飓风中一片飘摇的叶,无根无落,随逃亡的人流远离城门,又重新爬起来靠近城门。 慌张、无措、痛苦、悲哀,于这一夜尽显。 城墙上被攻破愈发多的豁口,那些煊城将士的尸体成了东车国人入城的尸梯,这一夜注定疯狂且混乱,城中奔走的人越发多了起来,就连掌柜的也收拾细软冒雨而去。 阿箬房间的门窗紧闭,她虽看不见,但她听得见,她听得见那一声声哀嚎和人们惊恐的声音,听见小孩儿的啼哭声与恐惧的声音。 这些声音缠绕在煊城的每一条大街小巷中,本就人不多的城里稀稀拉拉又走了不少,唯剩一些老弱病残实在走不动的,便在家中跪于祖宗牌位前捻香等死。 东车国的人并未大批入境,否则也不会有让煊城百姓逃亡的机会。城中紫林军策马驱人速速离开,他们在前头举着火把引路,火光中湿漉厚重的披风顺风而起,前两日还叫人厌恶的颜色,如今却成了指引他们逃生的光。 喧嚣之后,煊城内有过短暂的安静,如暴风雨过后的死寂。 东车国的人踹开客栈一楼大门时,阿箬端起了桌面上的一杯茶,屋里的炭火已燃尽,半个时辰前便不再暖和,有风嗖嗖往里刮。 他们一扇一扇门地开,一脚又一脚踹响柜子、箱子,不放过任何一处可以藏人的地方。 阿箬端起茶盏,转身走向屋内的屏风后,看向靠在床上的寒熄。 他于后半夜还是睡过去了,不过好在呼吸不再急促,眉头也是松开的,整个人安静地如同一副云渺仙画,只可远观。 阿箬顺着床沿坐在脚踏上,与此同时房门被人踹开,几个东车国的人举着长刀冲入,破坏力极强地将屋内的桌椅板凳撞倒了一地,那扇便宜的屏风也被掀了。 几人在房内看了一圈,空荡荡的屋里什么也没有。 坐在床边的阿箬握紧手中的茶盏,垂眸看向杯中倒影,小小的杯口里水面上浮出的正是整个儿房间,只是其中有冲进来的东车国人,有床、有桌椅板凳,独独没有她和寒熄。 阿箬的手不能抖,杯中的水面也不能产生涟漪,待到那几个东车国的人确定屋中无人了,大步离去,冲出客栈,再冲向下一个人家时,阿箬才慢慢放下了杯盏。 杯中水面荡起了波纹,打散了一室的幻境。 窗前枯萎的梅花彻底死去,地面上还有几滴被东车国人带进来的血迹。阿箬心凉地看着这一片狼藉,似乎已经很久没再听到城门处传来的声音了。 床上传来吱呀一声,阿箬如梦惊醒,连忙回头看去,正对上了寒熄的面容。 他醒了,脸色依旧是苍白的,只是相较于昨天看上去要缓和许多,那些不适的愁云也从他眉宇间散去。 寒熄的一双桃花眼里倒映着阿箬愣怔后放松的表情,他略一歪头,双眉舒展,从昨夜的煎熬难耐中彻底恢复过来,唇角还挂着一抹浅淡微笑。 寒熄收回了一直压在床沿上的手,先是垂眸看了一眼手背,再抬眸看向阿箬。 阿箬紧张地凑过去,以为他的手怎么了,此刻忘了以往规矩,捧起寒熄的手便翻来覆去地看。 她跪在床沿边,一双鹿眸紧张担忧地落在他的手背上,嘴里喃喃:“是哪里痛了?破了?还是痒痒了?” 寒熄任由她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