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叹气,坐直了,语重心长道:“权贵子弟有几个房里人本是寻常,哪怕养小男孩子,只要不出格也无妨,但殿下却当真了!沉迷儿女私情,那万万不妥。别说他是亲王,即便是普通百姓家的儿子,做父母的也会严厉管教。殿下从小自觉自律,很令人省心,可亏就亏在你妹子去得早,加之他又在西北过了十年,耽搁了成家大事儿。” 定北侯也叹息,两手握膝,面色凝重。 “其他皇子长到十五岁左右时,长辈就该给安排通房了,可惜那两年意外连连,先是你妹子去世,随后殿下悲伤焦急、不慎触怒陛下,被远派西北,一过十年,他长大了,也立起来了,只叹仍未成家,甚至错入龙阳歧途。”郭老夫人扼腕痛惜,虽年事已高,却耳聪目明睿智果决,眼风威严扫向儿子,极不满地质问:“你早早就知情,为何不劝阻?为何不报?” “母亲息怒。”虽然袭爵多年,但郭府规矩森严,尤其重孝道,定北侯见母亲不悦,立即起身,懊悔解释:“其实,他们相识仅年余,儿子虽然看出了些内情,但一则不便随意干涉殿下的房内私事,二则信任殿下可以妥善处理——岂料他们后来越来越亲密了,撞进许多人眼里!儿子隐晦劝了几回,可殿下已深陷,轻易劝不回头,故只能请母亲设法。” “你啊!”郭老夫人忧心忡忡,习惯性又抬手扶了扶抹额,谆谆教导:“你妹子早逝,陛下端着满满一碗水,不可能偏斜太过,除了咱们,这世上还有谁能大胆劝诫殿下?他正需要人从旁提醒,明白吗?” “儿子明白。”定北侯微微躬身。 郭老夫人端起精致手炉,心不在焉地摩挲,垂眸,慢条斯理说:“假如咱们殿下像那几位殿下一样,挂个闲职,或终日游山玩水或只顾宴饮嬉戏的话,我也不管了,任凭龙椅坐上去谁,仍可安享富贵。可咱们殿下生性勤勉聪明,能力卓绝,庆王威名扬四海,他又刚强耿直、欠缺圆滑,不知得罪多少人,眼下明摆着的,无论那几个谁上位,必不会容忍殿下和咱们家族。事到如今,就好比箭在弦上,不可不发。”顿了顿,她又冷静道:“为了劝诫敲醒殿下,不得不尽快拆散他爱重的人,终究令其伤心,你们都别出头,一切都由我来担,哪怕舍了这把老骨头也值得!陛下一直称病休养,紧要关头不容丝毫疏忽,少不得我倚老卖老一番了。” “儿子惭愧,让母亲这般忧深思远。”定北侯十分尴尬。 “罢了,你公务也忙,坐下,今后多留心吧,别再疏忽大意。” “是。” 郭老夫人训导了儿子,目光随即暼向一声不吭的孙子,慈爱问:“咱们小二这是怎么啦?话篓子忽然变成锯嘴葫芦了。” 定北侯闻言扭头,喝道:“孽障!老夫人跟前,你不说主动侍奉,杵着等谁哄呢?没规没矩,还不跪下?” 发呆的郭达猛地回神,刚要下跪,却听见祖母嗔道:“好端端的,你又骂孩子做什么?小二,来。” 郭达忙快步行至暖炕前,跪在脚踏上。 “哎哟,快快起来!”郭老夫人急忙搀扶,硬把孙子按坐在榻前矮凳上,满脸心疼,关切问儿子:“小二膝盖的伤,你叫大夫给看了吗?千万别落下病根儿,腿脚多么重要。” “您放心,一早叫大夫给看了,他好得很。”定北侯隐隐没好气。 祖母这样关心我,容老肯定更心疼容哥儿…… 郭达黯然内疚,勉强扯出笑脸:“老祖宗别担心,我挺好的。”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