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程贤奏:“我皇明自太祖始,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得国之正,实乃古之未曾有也。 成祖雄武之略,同符高祖。六师屡出,漠北尘清。至其季年,威德遐被,四方宾服,受朝命入贡者殆三十国。幅员之广,远迈汉唐。成功骏烈,卓乎盛矣。 然天道不昭,自甲申之乱始,京师失守,先皇崩于万岁山。 李自成、多尔衮等魑魅之辈,占我神都,天下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白骨不绝。 正可谓,江山有倒悬之危,民族有绝种之险。 陛下御极,率国朝文武,披荆斩棘,血染疆场,历经数载,方有今日国朝之再统,大明之中兴。 今有佞臣,心怀悖逆,以金陵为巢穴,窝据陪都,欺压百姓,对抗圣主,名为明臣,实为明贼。 本欲即刻南下侍君,聆听圣训,然则辽东鞑虏未平,边疆不稳,关系国家一统,生民所系,不敢轻动。 故臣与众阁臣商议,奏请圣天下裁撤大明三百年两京制度,以金陵为行在,撤南京南京部寺制度;以南直隶辖地为安(庆)徽(州)、江(宁)苏(州)两省,设立三司,铨选牧民官吏,皆归北京六部所辖……” 昆山济留仓引发的江南官场地震,无论由南京大佬还是浙江使司来承担责任,都会被人以“奸党构陷”为由扯不清楚。只有徐梁站出来,才能将“党争”这个帽子摘掉,回归原旨:吏治不清。 承担责任就要提出解决办法。 既然南京这个摊子烂了,何不来个快到斩乱麻,直接捣毁他们的巢穴呢?让北京是唯一的政治中心,南直隶分成两个省份,由北京派官直辖。 这样做,看你们还闹个鸡儿。 …… “北地燕京的文武果然是陪今上南征北战的凶狠人物,一招釜底抽薪彻底断了金陵的退路。陛下性类太祖,处事果决,以光复天下的威势,天下无人能当,今日程贤等阁臣的奏疏,无非是迎合今上罢了。南京六部,各寺、院、署,一应裁撤下来的官员恐怕要有两千名之多。” 皓首白须的古稀老人坐在官帽椅上,一边剥着橘子,一边缓缓说道。 坐在老人上首的便是如今督师湖广的史可法。他从南京兵部尚书位置上调任湖广总督,明着是平调,实则却是谪官。 到了武昌之后。史可法越发觉得政务难行,一方面是楚镇散兵未能肃清,许多地方已经形成了割据县城的匪帮。另一方面是湖南更有苗僮夷族,不服教化,时顺时乱。若是要发兵清剿,却苦于无兵。 山地师主力就在两湖,平日里也能尊重地方牧守之官,但师长李化鲸事事以兵部文移为准,根本不理会总督旗牌。史可法的性子也做不到洪承畴、袁崇焕那般杀将如杀鸡的决绝,只好本着相安无事之心。慢慢消耗。 虽然本地公务不行,但史可法也没有忘记南京和天下大事。他的这位幕僚姓姚名康,博古通今,仿佛有王佐之才,是以他只称“浮云先生”,以师礼待之。没有丝毫倨傲。 浮云先生,本是修道之人,适逢天下乱世当道,走出道观,追随史可法,意图匡扶社稷。 “若是北京真的撤了南京,对陛下而言岂非一刀换一刀?”史可法道:“有南京这个架子撑着,终究比分立两省要容易统摄。” “老夫却不这么看。”浮云先生常年养性,此刻清楚感觉到自己精神绷紧。他小心道: “南京上下倾向陛下之人少之又少,不过几个五六品的给事中。真要撤了南京制度。对他而言反倒权力越发集中,可以直接授命给南直两省的三司。” “这新省三司总还要向北京汇报,不如直接指挥南直便利啊。”史可法不以为然。 “恐怕南方士林都低估了这位陛下对朝政的控制之强。”浮云先生悠悠道:“内阁之中,程贤知迟迟不走,只是因为方书琦要总裁今年的会试。 等方书琦收了这批门生。程贤也就该致仕了。 细细数来,阁臣皆是陛下从山东起的追随者,他为何要担心北京对他会有掣肘?” 史可法心中还是有些不信。方书琦和程贤都是老成能吏,总不会一味顺着陛下的意思行事。 所谓伴君如伴虎,他们这样的老成人,与办事激进的陛下之间怎么可能没有摩擦? 浮云先生又道:“其实南京那边是太狠了一些,逼得陛下出此绝户之计。” 史可法道:“士林一向以刀笔锋锐自以为能。谁能想到,报纸之为物,竟能发动起如此浩大的声势。说起来,报纸也是陛下推行的新政啊。” 浮云先生摇头道:“口诛笔伐是一者,辞官求去又是一者。这两者分明就是陛下那边蓄力以待,让众人摆明车马,亮出刀枪,然后借力回击。明公且试想:江南士林若是没有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没有如此众志成城,陛下要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