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从戎不说话了,对着他抿嘴笑。 霍相贞盯着他又道:“听你这个意思,倒像我是个没人看得上的,我有那么不得人心吗?” 马从戎小声笑道:“我倒是巴望着大爷不得人心,别人都不要,正好留给我,我要。” 霍相贞听到这里,忍不住也笑了一下:“用不着你给我拍马屁。大半夜的,你回屋睡觉去吧!” 马从戎不睡觉,招呼小勤务兵过来添了一盘蚊子香,他伸手拉过了霍相贞的右手。十指相扣着握住了,他把这只手一直拖拽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了霍相贞的手背,他随时提防着霍相贞把手收回去;然而霍相贞仰头望天,并无反应。 马从戎住了一个多礼拜,其间也没和霍相贞正经的说过几句话。霍相贞一直在和南京方面讨价还价,雪冰和孙文雄全赶过来了,一时间泰安的空气简直有些紧张。马从戎在正事上插不上嘴,只能游走于外围旁观,好在霍相贞也不防备他,他偶尔随着这些人坐一坐,倒也能够听到许多内幕。 孙文雄没什么主意,一切唯霍相贞马首是瞻。李克臣是主张稳扎稳打,雪冰则是偏于急进。四个人的会议连着开了三天,雪冰是寡言的人,李克臣也是一团和气,唯有孙文雄好辩论,然而此刻又茫茫然的无话可说。 到了第四天头上,霍相贞感觉这会再开下去,也只是开成一潭死水,于是站在屋子中央,他对着面前三人说道:“和南京政府开谈判,说老实话,我们还没那个资本;不过坐在泰安静候差遣,也未免过于消极。参谋长去拟封回信吧,就说我们有兵无地,希望在将来可能之时,能够获得一省地盘,以便自行筹饷。河北、山东均可。” 李克臣答应了一声,而霍相贞又嘱咐了一句:“你把话好好斟酌斟酌,别让南京以为我们不知深浅高低,得了机会就狮子大开口。” 雪冰点头附和道:“大帅做得对,先把咱们的意思透露给他们,往后他们要想调动咱们,也得提前掂量掂量条件。” 李克臣命令秘书摆开笔墨纸砚,当着霍相贞的面开了工。这一封信写得艰难,直过了小半天才算完工。霍相贞将信读了一遍,又让雪冰也来看了看。雪冰没有挑出毛病,霍相贞也点头说道:“参谋长这支笔,倒是有功夫的。” 李克臣松了一口气,一边擦汗一边笑。 马从戎把自己听到的片言只语组合起来,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同时有些惭愧,心想大爷到底是比自己高明,当初若是听了自己的话,真在天津租界里养老了,现在哪里还有什么机会去当省主席?别管最后能不能真当上,至少现在能摸到省主席的边,和那租界里的闲散寓公相比,就已经有天地之别了。 晚上挑了个没人的时候,马从戎问霍相贞:“大爷,往后您还用不用我当秘书长了?” 霍相贞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睛几乎是半睁着的,一脸呆相。木雕泥塑似的坐稳当了,他半晌不说话。马从戎以为他又走了神,正想推他一把,不料他忽然开了口,语气几乎有些苍凉:“你啊……” 半睁着的眼睛垂了眼帘,霍相贞把两边胳膊肘架上了椅子扶手,很认真的低声说道:“你这个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是赶紧给我滚回天津去吧!” 马从戎听了这话,忽然动了感情:“大爷……” 不等他说出下文,霍相贞又开了口:“你放心,无论我用不用你,你都是我家的人。你现在有钱,我不管你;将来哪天你要是有困难了,你回家来,我养你下半辈子。” 马从戎伸手抓住了霍相贞的衬衫袖子,手冰凉的,嘴唇也颤抖:“大爷……” 霍相贞扯开他的手,摁着椅子扶手起了身:“行啦,收起你那些小心眼儿吧。你也是奔三十的人了,心里一点儿正事儿也没有,净装这些鸡零狗碎的小心思。明天你就给我滚蛋,我这边儿说不准哪天就要开拔,你当我自己封了自己是省主席,从此就在泰安住下了?” 马从戎随之也起了立:“大爷,今晚儿……我再伺候您一夜?” 紧接着,他微笑着又补了一句:“下回再来就不一定是什么时候了。”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