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在人为,险中也有生机。” 霍相贞听到这里,深以为然的点了头:“你这一卦很准,如今我可不就是不成功、便成仁?我这一趟出来,能打开个新局面倒也罢了,若是打不开,我成了个闹反叛的,无前途无退路,当真是只有一死了。” 李克臣一边收拾蓍草,一边笑道:“大帅吉人天相,必能成功的。” 霍相贞本是把胳膊肘架在两个膝盖上,微微弯腰面对了地面。如今听了李克臣的话,他缓缓的直起了腰,恢复了往昔昂首挺胸的姿态:“承你吉言。” 霍相贞喜欢“不成功、便成仁”这六个字,听着就是斩截利落的让人痛快。他宁可成仁,也不能坐在自家老宅里任人宰割。先前他还以为此一时彼一时,一时有一时的活法,还只想赚点钱把他的小老毛子喂饱;然而成者王侯败者贼,他没有痛打落水狗的习惯,架不住别人有。 他一不想当狗,二不想被打,尤其是受不了顾承喜那个打法。 入夜时分,白摩尼乘着一辆洋车来了。 李克臣还认得他,但是他若不出现,李克臣也绝想不起世上还有这么个人。当初他依稀记得有人传说顾承喜是为了白少爷才作乱的,不过流言而已,并不确实;这回是他把霍相贞从北平带出来的,可见他也是自己这一方的人。李克臣悄悄开门放进了他,两人一前一后的往楼内走,李克臣瞄着他的后影,心中有些糊涂。 霍相贞住在楼上的大卧室里,已经吃过了晚饭。忽见白摩尼来了,他没说出什么,只站起了身。李克臣亲自送进了一壶热茶,然后关掩房门退了出去。白摩尼吸足了鸦片烟,又洗澡换了衣服,如今往软颤颤的大床上一坐,他自己先弯腰敲了敲左腿,紧接着抬头问道:“大哥,定没定走的日子?” 霍相贞晃着大个子,在他面前来回的溜达:“明天清早,弄了条英国船。” 白摩尼明知道自己和大哥不能长相守,但听了这话,心中还是有些怅然,又因为此一行山高水远,吉凶未卜,所以也像是一场生离死别。 他靠床头坐着,默然无语的揉着自己的左膝盖。霍相贞高得顶天立地,在他面前兜着圈子徘徊。圈子兜到了一定的程度,他忽然说道:“跟我走吧!” 这话说得并不坚决,是和白摩尼打商量,因为他也不知道白摩尼跟着自己,到底好是不好。若从“好死不如赖活着”论,白摩尼目前毕竟是丰衣足食,而跟了自己跑战场,苦头是必定要吃的了,并且还有送命的危险。 若不是因为这一点,他直接就能替小弟做主。 白摩尼一边揉膝盖,一边抬头一笑:“我不跟你去。打仗我害怕,在这儿过日子多舒服啊!” 霍相贞扭头看他:“你把我偷着带出来了,回去不得有麻烦?” 他不提连毅,这两个字他说不出口。心照不宣似的,白摩尼也不提连毅,只是没心没肺的笑道:“我有我的法子,你甭管了。” 霍相贞想不出他能有什么法子,想要深问几句,又不知从何问起,反正白摩尼肯定会有话可答,可谁知道他那话是真是假? 霍相贞出了神,一味的只是走,直到白摩尼拍了拍身边大床:“大哥,你过来坐会儿。” 听了这话,霍相贞不假思索的停下脚步转了弯,走到大床前一屁股坐了下去。坐了之后又足足过了一分多钟,他才发现白摩尼居然和往日不同,没有像只香荷包一样通体芬芳。 忍不住开了口,霍相贞问他:“洗澡了?” 白摩尼鼓起勇气,向他挪了挪:“臭不臭?” 霍相贞看他凑到了自己身边,像是专等着自己赏鉴判定一般,就也侧身低头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答道:“不臭。” 白摩尼低声笑了:“知道你烦我身上的味儿,就抓紧时间洗了个澡,水还不热,冻得我直打哆嗦。” 低头摩挲了自己的手背,他自嘲似的继续笑:“看我这顿搓,皮都搓翻了。”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