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桌上杯盘狼藉,可小道士无心整理。他心中,实是有很多的困惑,和有很多的不解。 自己找不到答案,小道士便将柳清妍给唤了出来。 将白日的一番对答细说了一遍后,小道士问:“清妍,你是无双才女,熟知古今。你说,那韩侂胄算是好人还是坏人?” 柳清妍答道:“这天下事,岂能以黑白而概之?这身居高位者,岂能以好坏而论之?” “譬如王介甫,主持熙宁变法,私德几无亏。但他提出奸佞之论,大开党争,遗祸至今。其变法用意虽好,可到最后,却贻害百姓极多。这样的人,你能说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从你所说的诸事来看,韩侂胄自然不算是好人。可要说他是坏人,却也不见得有多坏。因为那些反对他的人,都说不出他有何大奸大恶之处,只说他重用亲信,重用小人。可这世间阿谀奉承的人最多,他大权独掌,自有无数的人费心心思地贴上去。把他拿下去,换了别的人上位,会更好吗?真不见得,反倒还可能会更坏。” 小道士叹道:“这么说,我参与进这件事里,便是错了?” 柳清妍想了一下,说:“从前我读史书,发现历朝历代官场中,少有谈论对错,大多只讲敌我。韩侂胄他既然不是好人,又三番五次加害于你,你便是对付他,谁又能说你错?” 小道士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是觉得,那史弥远明明不看好北伐,明明觉得北伐会害我大宋,却还要献策推动此事。借此骗取韩侂胄的信任后,却是要伺机置他于死地!这种行为,我,我觉得,实在是小人!” 柳清妍叹道:“官场上是世间名利最重的地方,自然便是世间最黑暗的地方。说起来,这种行为算得了什么?为了置政敌于死地,便是将一场大胜,生生变成一场大败,那也属寻常。古往今来,那样的事何曾少过?” “哎,原本我读史书,对这样的事总是觉得不可思议。为了清除异己,置国置民于不顾,这是得多愚蠢,才能做得出这样的事?这两年隐在暗中,见识的事多了。这才明白,这世上最毒的,莫过于人心!” 小道士呆呆地发了会呆,举起桌上的酒壶,就往嘴中倒去,酒壶却已空。他长叹一声,掷壶于地。 柳清妍看着他,犹豫了一下后,终说道:“张天一,我一直想跟你说,你天性纯良,性子淡泊,不争名利,不交权贵,你实实在在不适合呆在官场中。所以,我劝你远离官场这个大漩涡,而切不可被这漩涡给吞下去,不然以你的心性,你必死无疑!” 小道士叹道:“我也不想。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柳清妍点头:“我知道,既然有人用权势来对付你,既然你已入了官家和圣人的法眼,你想完全抽身离去,那已是不可能。” “我的意思是,不管是什么事,你务得尽量置身于事外,万不可轻意涉入其中,不然,迟早会摆脱不得。” 小道士犹豫道:“可我想为天下百姓谋些福祉。” 柳清妍摇头:“官场中事,向来牵一发而动全身,最是复杂。以王介甫之能,尚且好心办了坏事。你心性本就不适合,对官场又是一无所知,你纵是好心,十有八九,结得也会是恶果。如此一来,还不如不管。” 小道士沉默了一下,叹道:“只能如此吗?” 柳清妍正色答道:“只能如此!”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