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树梢,勾了半边脸,野猫子叫了几回,荒地里冰凉的星光吓得路人不敢多留。 此时,路上一个面黄肌瘦的书生,缓缓向前行路,他不是不怕,只是饥渴早已盖过了心头一切恐惧。 白天遇见的几个行路人都告诉他,十里外有一间破庙,那庙里曾经闹过鬼怪,害死过男人,让他务必避开那座破庙。 尔抚年二十五,曾娶一妻,奈何福薄,独留一子,村中来了一伙劫匪,洗劫了整个村落,慌乱逃命的路上,尔抚和其子尔和失散。 他兜兜转转,想着已经走了约莫二十里地,应该早就避开了那座破庙。想着兴许是自己赶路太累,都没有发现那座庙是何时错过,只是低头赶路。当下来了几点小雨,三四点,四五点,他一抬脸,腮边冰凉,暗自叫不好。 下了雨,夜间要去何处避雨? 尔抚匆匆往前跑,希望躲进前面的林子中,找个草叶盛的地方,避着风将就一晚上。 待他跑到跟前,方看出这是一座庙,尔抚顾不得惧怕,身上的衣服已经半湿,急急忙忙跑进了庙中。 这应该不是他们所说的庙宇,看起来案台上干干净净,他俯身一抹,手上也是干净,佛像前的贡品端端正正没有被人动过。 尔抚肚子叫了一声,他趴在蒲垫上恭敬地磕了个头,“信徒不敬,只是在此借住一晚,还请见谅,阿弥陀佛。” 贡品边的竹梳和木匣他却没有注意,自然也忽略了佛像旁还有女子的胭脂盒。 走了半天的路,他早就疲惫不堪,须臾便昏昏入睡,睡眼朦胧中,佛像的脸似乎变成了美人的脸,他低声请求佛祖见谅,非是**作祟,不过念其亡妻,眼中所见亦是亡妻。 那美人的脸越发真实,灯光重重下,一步步向他走来,她手里提了一只红纱灯,脚上没有穿鞋子,身上也是一袭红纱,刹刹如鬼影。 尔抚被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看着她。 他低头看她的背后,跟着一个黑黢黢的影子,还好,是人不是鬼。 女子眉目间,有一颗红痣,容颜旖旎,未曾开口便有三分娇羞,手间一只绣了长尾猫的帕子,半遮口鼻微露细眸。 “在下扬州人士,尔姓,名抚,字深逃,若是扰了姑娘休憩,在下这就离开。” 她捂着嘴,笑了一顿,金铃一般清脆,尔抚四下看,她踝边正有一条红绳,上面穿了一颗金玲,只是她走来,那铃声从头到尾没有响动一回,应是没有铃舌。 “呆子,谁要你走了!” “那……姑娘?” “我叫盼盼。” “盼盼姑娘,鄙人路过此处,只是想要稍作休息再上路,若是打扰……” “行了,行了,来回就那几句,你没说烦,我都听烦了。”盼盼微微皱眉。 他以为她是烦他扰了清净,这就要离去,盼盼哎一声,手上红纱一翻,把他勾回庙中,“谁让你走!” 尔抚没见过这样诡异的女子,吓得脸色焦黄,几分病色,“还请姑娘手下留情。” “怕什么,我不是鬼怪,是神仙。” “那……还请神仙姐姐手下留情。” 盼盼又笑起来,笑个不停。 她收了手,红纱回到了她腕子上,灵活得像两条尾巴,红色的尾巴。 “我问你,我可好看?” 尔抚磕磕巴巴地回答:“盼盼姑娘……自……自然美貌。” “我前世和你有一段缘分,你可愿意娶我?” “这……这却是……不可……” 盼盼锁眉不悦,“怎的,我还糟蹋了你不成?” “是……是在下配不上姑娘。” 她听完果然又笑,“我说你配的上,你就配得上。” “姑娘或许不知,我家中……” “知道知道,你有过一个结发妻子,早年不幸,独留一个男孩,我是仙人,自然知道。” “姑娘既然明了,那就应该知道在下乃是不详之人。” “我只问你,愿意不愿?” 盼盼眉眼生笑,两只眼睛勾着他笑。 “我……” 不过是见色起意,狐狸没有人聪明,当然不知人的一见钟情如何丑恶。 “愿意的。” 盼盼拉住他的手臂,“真的吗?” “姑娘美艳无双,天下难找第二,是在下转了运,假若姑娘不弃,请佛祖做个见证。” “我不信他们,他们和我走的不是一路,我们去拜天地。” “啊?” 盼盼拉他出了庙,外面满天繁星,哪里还有一丝雨滴,“跪下。” 尔抚寻声跪下,膝下是地,头顶便是天,盼盼靠着他,也跪倒,两人向天地拜了三回。 “这下,我们就是夫妻了。”盼盼朝他眨眨眼。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