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闷头苦读了好些日子,可世上好文章那么多,他总不可能样样都学。所以他自己划了些重点,一方面觉得太子若要聊学问,大概会以史政居多,就多看了史书政书;另一方面,他想太子是太傅陆时铸的学生,便又着意将陆时铸做过的文章多看了看,还有早几年陆时铸为科举出的题也都瞧了瞧。 没想到还真让他赶上了。 当学生的遇上考试,最痛快的事莫过于“这题我做过”。裴砚执笔,稳稳落字。 一旁案前的裴烽安静的坐在那里,一边理着思路,一边不慌不忙地蘸墨。他的目光扫了眼左边的三弟,又睇了眼右边的二弟,心里只在想胡大娘子如此在意这事,若这机会真让他得了,家人之间只怕要生隙吧? 裴烽望着面前的白纸,无声地吁了口气。 许多时候,他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府中许多下人认为这定国公的日子该是他的,因为他是原配嫡出,又在一众公子里最为年长。 他私心里觉得他们说得不错,可同时他又似乎总对这个爵位不够在意。遇上大事的时候他总会想,这爵位他不要也罢,只消一家人能和和气气的就好。 裴烽沉吟之间,又想起了晨起的事。于氏为他这一趟弄得很紧张,早上一起床就忙忙叨叨的,一会儿去给他检查衣裳一会儿又去催早膳,还一再跟他说,在东宫里一定要多加小心,一言一行都别乱来。 他被她弄得无奈,宽慰了她两句,说没有她想得那么可怕,东宫又不吃人,他待上半日就回去了。 于氏却瞪着他道:“你别这么大意,太子近臣的位子多少人想要、多少人指着这事儿逆天改命呢,你想着去去就回不要紧,可只怕旁人不这么想。万一有那么一个两个心思狠毒的,宁可闹出人命也要把旁人踩下去怎么办?你别不当回事。” 裴烽只觉于氏小题大做,又笑说:“你若这么担心,那我不去了可好?咱们就在家待着,你看着我。” 于氏哑了哑,当然不能真把他扣下,却叹息道:“倘使真能不去,我倒巴不得你不去。你日后仕途如何我都不在意,我就想让你平平安安的,别惹什么风浪。” 在这一点上,于氏和他很像。旁人或许会说他胸无大志,可他只觉得平安是福,家宅和睦也是福。 裴烽很快定下神,虽落了笔,写得却随意。 他只写了约莫两刻,旁人都还正埋头苦干呢,他就撂下笔起身往外走了。守在侧殿门口的宦官见状以为他需要什么,赶忙迎上前:“公子,您……” 裴烽轻松地笑笑:“没思路,我出去走走。” 宦官哑了哑,露出难色:“这您要是出去走走,可就……可就不能让您再进来了。” “哦,没事。”裴烽浑不在意地摇头,“左右也写不出,就不写了,你只当我偷个懒。” 说完他不再理那宦官,径自阔步而出去。 侧殿里的众人面面相觑,裴煜下意识地往殿门处看了眼,见裴烽真的走了,暗自松了口气。 他知晓大哥学识不差,现下这般走了只能有一个缘故,就是清楚分寸。 他无声地又看了看三弟,心下希望三弟也知晓轻重,别想着在这种事上拔尖。 就这样,裴烽一去不返,在外面闲逛了半晌之后,他掂量了一下,索性寻了个宦官去向太子告罪,说自己今日身体不适,不得不先回了。 太子没说什么,差人一直将他送到了宫门口,还客客气气地询问需不需要传太医去府上。裴烽笑说不用,道家里有府医,那宦官也就没再坚持。他又说今日实在施礼,改日再来谢罪,宦官表示哪里哪里,谁都不免有个三灾六病,太子殿下都明白。 裴烽于是就这么回去了,他前脚刚走,东宫那边后脚就去长秋宫禀了话,主要是顾着胡大娘子在,于情于理都该告诉她。 胡大娘子正与皇后闲话家常,闻言心下一松,不由感慨:裴烽真是个聪明人。 她与这个继子并不算多么亲近,但一直以来她也愿意关照这个继子,更能心境平和地欣赏他,因为他的的确确很懂事,总能无形中化解矛盾,让大家都自在。 裴烽自觉放弃,裴砚在身份上又差着些,那裴煜应该就稳了。 ——胡大娘子无声地舒了口气,皇后静静看着她,意有所指地笑道:“你家大郎,是个与世无争的。” “……是啊。”胡大娘子回了回神,也衔起笑来,又说,“我们家一共来了三个,也不知哪个能合太子殿下的脾气。” 皇后只作没听出她语中的探问,闲闲笑说:“这本宫倒也说不清了。他们男孩子找兄弟交朋友M.MMcZX.cOM